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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就在陶自然和李蜜聊得开心的时候，过道中拿着酒水穿行的服务生突然被一个跑过来的小孩撞了一下，“叮”的一声，酒杯倒了，而且，倒在了李蜜的衣服上。
服务生诚惶诚恐马上鞠躬，非常歉意的说，“十分不好意思小姐，我……是我没有注意到……”急急忙忙拿出来餐巾纸递给李蜜，
李蜜诡异的没有暴怒也没有掀桌，淡淡的应了一声，“没事，不怪你。”
陶自然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欢呼雀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陶自然！”
陶自然回头，李蜜抬头，李蜜却在心里同时咬牙切齿的嘀咕，恩，好，很好，非常好，传说中的偶遇就这么来了。
唐毅飞一脸雀跃的走来，身边还挂了一个纤巧美丽的女子，高鼻梁，大眼睛，皮肤白皙，一路走来娉娉婷婷风姿绰约，
“陶自然啊这么巧，来来，一起吃一起吃。”
陶自然看了眼李蜜，又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个无限风情的女子，冷声开口，“我们马上吃完了。”
唐毅飞丝毫不吃这套，无辜的眨着眼睛继续笑嘻嘻，“吃完了就接着吃。”
这才注意到身上洒到红酒的李蜜，唐毅飞带着疑问，“这位怎么了？”
“我的同学，李蜜。”
李蜜放下纸巾，抬起头看着唐毅飞，却一脸倔强，“你好，我是李蜜，刚刚不小心被人撞了撒上红酒了。”
唐毅飞不知为何突然楞了一神，但转瞬即逝，很快恢复过来，仍不改本色，嘿嘿一笑，“没事没事，美女嘛，穿什么都好看的。再说这衣服这么看起来多个性啊！”
这时才忽然想到身边的女子，跟两人介绍，“来，这位美女是我刚刚认识的模特，”眉头突然一皱，“叫……”
旁边女子的笑容倒丝毫没有变化，软软的开口，“叫我Angel就好。“
陶自然附和的咧了咧嘴，不带什么笑容，“你好。”心里却恨得牙都痒痒，嘟囔唐毅飞，还真是死性不改。
唐毅飞，算是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家族，家里世代为官，外公早年参加过越战，曾被授予英勇勋章，和平年代提拔为高层官员，主管军事，两年前才退下来。
家里的长辈大多数在政界军界，性格严谨拘束，也不知怎么生出唐毅飞这么个基因突变的主，好在唐毅飞上面有一个哥哥秉承了家族的性格以及爱好，年纪轻轻就在安全厅任职，这下倒省去了唐毅飞的负担。加上唐毅飞实在也不是做官的料，家里人也就由得他随心所欲了。
去欧洲读了个设计学院，具体学到了什么谁也不了解，回国倒是开始美其名曰信誓旦旦的说要创立个工作室。工作室的眉目没看到多少，小模特，倒是认识了不少。
“听说你当顾宸助理了？”唐毅飞嘴里塞着东西含混的说。
“你有意见？”
唐毅飞呲牙咧嘴，“哪敢啊，挺好的事的。”
陶自然撇了他一眼，“那你还问什么。”
唐毅飞却对陶自然这种干巴巴的口气习以为常，俯耳过来，不依不饶的半开玩笑，“我这不是盼着你俩好么，”
说着说着热情上来，“我跟你说顾宸现在可是一名副其实的黄金单身汉了，在英国就不少小姑娘追他不说，就拿他回国来说吧，IM上上下下的小姑娘哪个不知道他？而且啊，”
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身，“他们还都不知道他是顾天集团的准接班人，要是知道了……“
“砰“两手一笔比划，“非得爆炸了不可！”
“所以你啊，赶紧逮住活的，等过两天杨柳回来……”
陶自然本是心不在焉的听，突然觉得不对劲，怔了一下，“你说谁？”
唐毅飞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微微一皱眉，忙着打乱场，“什么谁谁啊，顾宸啊，我说你俩赶紧好吧，我这看着也顺眼啊是不是？”
又赶忙转头冲着李蜜甜笑开始转移话题，想着缓和一下，“诶李蜜对吧？嘿嘿，那天KTV门口是不是见过你啊？”
李蜜一脸惊异，掩饰不住的笑，“是啊是啊，你记性真好啊。”
“哈哈对于美女我从来过目不忘啊。”
听得李蜜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他刚刚是说美女么？……又想了想，好像说衣服洒到红酒的时候，他也说自己是美女耶……
于是李蜜没有例外的脸红了。
陶自然看着唐毅飞拿着惯用的伎俩逗小姑娘开心，突然好久违。
唐毅飞有一双澄澈的眸子，一望到底，多年以来一直如此，她真的觉得如果哪天看到唐毅飞一脸严肃的坐在她面前，她会很不适应，非常不适应。
而她最近每次看到唐毅飞，心中其实都会浮上一句话，人生难得几年二……
还有刚刚那个名字是什么来着？什么柳？
算了，不想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时候旁边的女子终于忍不住觉得自己受忽视了，颓然的放下勺子，凝眉抱怨，声音却甜腻腻的，“阿飞啊，明天有场外景，你陪我去嘛……”
美女要求，唐毅飞向来不懂得“拒绝”怎么写，停下眼前的话题，半揽着身边的娇美人，兴高采烈，“当然去，明天下午我肯定空出来陪你。”
回去的路上，陶自然很奇怪的问李蜜，“见到唐毅飞那般德行，你觉得还是你的小言不？”
李蜜在那笑的开怀，心情大好眼中放光，“是啊。”
陶自然心里闷笑，却不动声色的借力打力，“你眼中不是只看到他没看到他旁边那女的吧？”
李蜜掐着声音恶心的学着，“阿飞，明天陪人家嘛……”接着又摆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就她？我打赌他还是记不得她叫什么名字。”
的确。陶自然也敢这么打赌。
陶自然笑笑，冲着李蜜打趣，
“你放心啦，你这种真性情重感情，活泼开朗大脑缺氧的孩子，就算唐毅飞不要自然会有人要。”
李蜜“切”了一声，撑着下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不无幽怨，
“唉——还真是寂寞如雪啊。”
陶自然眯着眼瞅了眼李蜜，微微一笑，不再搭腔。
你也寂寞，我也寂寞。世界上每个人都寂寞，只是大家的寂寞都不同。
去IM银行第一天实习的时候，上次面试他们的考官Rachel对这三位到岗的人进行了一天的培训。
从公司的文化、理念、历史直到他们具体要做的事情都详细的指导了一遍。
“恩，那个陶自然，因为你是给顾经理做助理，下午的培训不用听了，具体工作要求顾经理会告诉你，现在就可以去报道了。”
陶自然乖巧的点头，“谢谢Rachel，我知道了。”
其实Rachel对这个学生很满意，从那天在会议厅一群学生中间见到她，就留心记住了她，简单清爽的马尾，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副学生该有的样子。
她做HR这么多年，从来面试的时候就不喜欢女生浓妆艳抹，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其实，求职者的相貌、身材、衣着这些外貌特征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筛选和招聘过程。 这种影响往往是在人不知不觉当中产生的，即使像Rachel这样有着丰富招聘经验的管理者也很难避免自己的外貌偏见。
可惜的是，很多女生不知道这个不成文规定，眼里记住的都是那些职业经理人的打扮，每次面试的时候见到对面的女生烫着卷发穿着套装擦着口红来，Rachel就一个头两个大。
面试的时候陶自然是最后一个，Rachel与她面试了很久，陶自然的专业知识的确不是所有应聘者里最突出的，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最舒服的一个，会什么答什么，没有刻意包装自己，却也尽力展示出自己优秀的一面。
这么多年在职场，Rachel知道，语言其实是最有力量的武器，但同时也是最苍白的，它取决于你说什么，或者你说的东西从哪而来。你是为了把对方驳倒，只是在语言上征服对方而已，还是由心而发，为对方考虑？
而陶自然一看就是个聪明姑娘，运用的恰到好处，让人舒服到心底。
回想起来，顾宸倒真的帮了自己一把，投行的工作挑战力和压力都很大，虽然最赚钱，但的确最苦。
她看得出来陶自然不是急于求成竞争意识强烈的人，如果不是顾宸正缺一个助理，她估计自己会陷入到要不要招她和招她以后安排在什么位置合适的两难境地了。
做顾宸的助理，陶自然倒的确适合，Rachel也不得不承认，自从顾宸来到IM中国，公司上上下下的小姑娘的化妆品可是费了不少。
IM一直不乏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可顾宸生来就一张惑人的脸，年纪轻轻，却举手投足间，自有他成熟内敛的风度，运筹帷幄，举重若轻，比之身边那群半大小子，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迷死一众小姑娘。
而陶自然，和人相处的舒服又安静不活跃，甚至带着点波澜不惊的样子，骨子里的那点淡然劲是Rachel极为欣赏的，选她做顾宸的助理，真的是挑对人了。
第七章
“当当当，”
“请进”
陶自然推开门，顾宸正在电脑前敲东西，抬头看到她进来，笑容一下子荡开来，
“来了？”
陶自然点点头，突然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只好乖乖的说，“Rachel叫我直接过来。”
顾宸看她一副好学生乖宝宝的样子，泰然一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
“安心，没有太多复杂的工作，到具体工作的时候我会和你讲清楚，平时接接电话，开会前后整理资料，等下我会把联系人基本资料给你。”
陶自然瞪了他一眼，“这么简单？那你找我干什么？”
顾宸笑了，清清爽爽的说，“也有复杂的，你要做么？”他心里早知道以陶自然的性格，虽然给什么做什么，但她心里巴不得天天坐这闲喝茶。
顾宸一直知道陶自然就是典型的两面派，大多数人对她的第一印像都很不错，其实都被她蒙了，她其实喜欢偷懒，毅力又不好，也不是咬牙苦干的那种人，还好聪明，也懂得把握机会，一路以来走的妥妥当当。
不出意外，陶自然一脸恐慌的惊到，“行了行了，这些就行。”
顾宸一笑，嘴角轻佻，“秘书处有我一个专业秘书，所以其实我需要你的并不是工作这一块。”
陶自然抬眉。
顾宸一本正经，“咳咳……你的老板平时在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下，是很需要有个人来给他精减压力娱乐身心的。”
陶自然听得哭笑不得，作势推他，“还娱乐身心，你当拍电视剧啊，你怎么不说给你跳三只小熊呢……”
陶自然去秘书处领了一些资料，又被带着到公司各个楼层熟悉一下，回到自己办公室学习了一下会议基本流程，和一些常联系人的基本资料，心里记得差不多了。当下无聊的很，想着大发慈悲一下好了，去给他泡杯咖啡。
顾宸还在专心的看着电脑，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袖管撩起，很是随意。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跳跃，发出细微的嘀嘀嗒嗒声，带着韵律和节奏。
那一个一个不停变换着的图表令陶自然有些疲倦，她低声嘟囔着：“你天天看这些东西竟然不会累？”
“困了？”顾宸的声线低沉却又仿佛能蛊惑人心，陶自然感觉十分安心。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聊，歪歪脑袋回答道：“看这些数据就困了。”
顾宸笑笑，“柜子上有些影碟，上次唐毅飞过来带的，去挑挑看吧。”
陶自然顿时笑得灿烂，“好！”
这份熟悉的感觉，忽然时光流转，陶自然的眼前浮过了多年之前的影像。
午后的暖风夹杂着校园里初秋槐树的古旧气息袭来，纯白的拖地窗帘被吹得“沙沙”地撩过地板，一切都变得悠远而安宁。
陶自然有点昏昏欲睡，顾宸觉得好笑，突然伸手揉揉她头发，陶自然一下子就惊醒了。
仰头看见他饱含笑意的眸子，陶自然继续对着电脑，兴高采烈的炫耀，“呦，瞧你，还红了，你看，照片都贴到网上去了。”
顾宸淡淡地扫了眼页面，果真有他的几张照片。他向来是不在意这些，也极少照相，不过这种情况他也不能说什么，登都登了，他继续忙他的东西。
忙了一会，侧过头去，发现陶自然还在看这几张照片。人就在旁边哪还需要看照片？
陶自然抬头，朝他笑笑，露出两颗隐隐的酒窝，她一张接着一张看，边看边说，
“这张不好，你的眼睛比这个好看多了！“说着她就像献宝一样，往下翻翻，指着其中一张很是认真说，“还是这张最好。”
他无奈，他自己不在意，她却是很执著。索性丢了眼前的东西，在她旁边陪她一起看，可怎么看都觉得一样啊，都是他。
顾宸将她拉近，像逗孩子一般用他的脸贴着陶自然的，轻轻摩挲，很是亲昵。
陶自然有点讲不出话来，只见那人侧头对着她一笑，竟灿烂得如一树阳光。
陶自然心里一阵甜蜜，她窃窃一笑，昂起头问了个平日都忘记问的问题：“哎我说顾宸，你为什么和我在一块啊？”
顾宸想了想，似笑非笑地答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陶自然挑了一部港片回到座位上看，片子有点闷，陶自然看的心不在焉。正云游四海的时候，电梯口走出来一个小伙子，陶自然赶忙把窗口叉掉，换上一副正经姿态，
“你好，我是顾宸的助理。”
小伙子愣了一下，她直呼顾宸姓名？可陶自然心里却丝毫没意识到，还在心里头嘀咕这西装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好怪。
“恩，我找顾经理，他现在有空么？”
陶自然礼貌的微笑，“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说罢瞄了一眼他身上挂着的工作牌，拨通内线，“市场部张伟来找，现在进去？”
“恩。”
陶自然放下电话，冲他点头一笑，“可以进去了。”
张伟进去以后没有关门，所以陶自然能模模糊糊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个老总狗屁不懂，还老要提意见，方案都改了好几遍了，”张伟抱怨着。
顾宸低沉的嗓音平铺直叙，叫人捉不到他的情绪，
“跟他说，我们是最专业的，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样的组合方式能给他融到资金，另外告诉他每拖后一天启动项目会带来多少损失，他既然不懂，把损失的收益夸大些也没关系。”
“哦，明白了，可是……”
“你要清楚你要做的是帮客户赚钱，不是给他上金融课，时间就是钱，不要一有分歧就拼命给对方洗脑，讲概念，对这帮老头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数字。”
小伙子声音蔫蔫，喏喏的说，“哦，我知道了，是我做的不对了。”
张伟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宸叫住他，声音带着些许温度，
“张伟，”
“恩？顾经理。”
顾宸淡淡一笑，软了语调，“不要有什么事情，总是先自己道歉，有时候这未必是个好的方法。”
张伟走了以后，陶自然进去，也不说话，靠在门上，静静打量着顾宸。一身简简单单的休闲衬衫也被他穿的颀长挺拔气质翩然，单单坐在那里就快成了一幅水墨蜿蜒的意境画。
看他折着眉，脸上带着种沉思，是素日里不易得见的，或者只是，在陶自然素日里不易得见的。
意识到陶自然在一直看他，顾宸走过去，拉着她过来坐下，“怎么了？”
陶自然犹豫了一下，出声询问，“你刚刚是在训他？”
顾宸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算是，刚刚那个小伙子工作没多久，知名大学过来的，雄心壮志不少，可以他的专业经历，的确只能从市场部助理做起，他颇有心不甘吧，”说着顾宸挑着眉，嘴角上扬，“知道销售的三大法宝么？”
陶自然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口，“当然知道啊，腰软，嘴甜，腿勤嘛。”
“哈哈，你还不错。”
“去你的……”
顾宸淡笑，认真的说，“他其实潜力不错，就是总是端着那些不靠谱的理想。”
是啊。我们都希望理想照进现实，但实际情况是，现实摧毁理想。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可能没法实现的理想，在现实中犯错误。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理想，怕就怕你把它捧起来又放下，然后再捧起来再放下，这样的次数多了，你的理想都会背叛你。
陶自然心里自问，你的理想是什么？还是只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好？可她心里一直知道这听来简单，却是最难做到的。
又看着旁边的男子，一瞬间竟有说不出的恍惚。
顾宸这样的男人有谁不爱？倜傥风流，气宇轩昂。有才能有气魄，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家世学历没有一样不是完美的。自打她有记忆，他都一直是被众星拱月的捧着。
而他们的故事呢？会走向怎样？
你在google上输入“故事”，可以得到一亿条结果，但输入“结局”，却只能得到四千万条结果。她也知道，并不是每个故事，都有结局。
陈升曾做过一件很煽情的事，他提前一年预售了自己演唱会的门票，仅限情侣购买。一人的价格可以获得两个人的席位，但是，一份情侣券分为男生券和女生券，恋人双方各自保存属于自己的那张券，一年后，两张券合在一起才能奏效。
票理所当然的卖得很快，也许这个是恋人双方证明自己爱情的方式吧。然而，在潜意识里也透露出情侣对爱情执着的乏力与迷茫。到了第二年陈升专设的情侣席位，果然空了好多位子。
这场演唱会的名字就叫做：明年你还爱我吗？
听似很简单的疑问句，实现起来，却被□裸的现实击败。他面对着那一个个空板凳，脸上带着怪异的歉意，唱了最后一首歌：把悲伤留给自己。
相信大家，都听说过。
什么是幸福？我的答案很多，可是我没有办法一一举例。
我只能告诉你的是，你为什么不幸福。你不幸福，只不过因为你觉得过去太美好，现在太糟糕，将来太飘渺。
《海上钢琴师》里说，日子不是由如果组成的，这点是我能肯定的事情。
感谢流年里一场又一场诚挚的遇见，让内心又开始柔软的不成样子。
是啊，她只知道，如果没能曾经和你一起，我有多么遗憾，我也不知道。
第八章
陶自然发现这学期得选修课选的是影视欣赏，因为这门课听说很好过而且老师极度活宝。
李蜜就不同了，打从上学期为了改善个人风格选修了瑜伽课而不出意外的挂掉了之后，这学期服服帖帖的选了她擅长的跆拳道来保底了。
陶自然这课的老师倒十分有意思，是个年轻的男老师，留洋回国，上课风格很是自由。从来不用课本，也不用PPT，每节课都玩游戏。
每次课都带一个神神秘秘的礼物来，说是要奖励赢家。因为这门选修课是小班课，40来人玩起游戏倒也很方便，直接按照座位分成两大组。
这次的游戏很简单，老师说出电影的几个关键词，下面同学来抢答这是哪部电影。
其实座位的分布没有要求，但自古以来的道理就是女生爱挤一堆，男生又爱挤一堆。男生普遍看的电影比较多而广泛，于是男生队的比分遥遥领先，还很嚣张地提出比赛，惹出一帮子性别战。
陶自然这闲人本不想参战，她从来就不是那么乐于活动的人，这又不算成绩，她一直不大积极，可看到那边越来越热闹。陶自然放下手机，开始仔细听了起来。
“在小餐馆的卫生间里，他从水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枪，杀了两个人，为了逃避报复远走高飞，后来继承了家业，成为新掌门人。”
陶自然立马举手，“《教父》。”
老师点头，“下一个，口吃、兄弟、广播、自我突破。”
陶自然应声，“《国王的演讲》。”
“继续，拔掉口中的金牙，铸成一枚戒指，送给一个商人。”
“《辛德勒名单》。”
女生这边也热闹了，比分就连连超上来，男生那边频频看过来，陶自然也不理，心想姑奶奶今天心情好。
老师赞许地看了一眼陶自然，“好，下面最后一题了，大家仔细听哈。”
“谁骑的鸟大听谁的。”
陶自然灵光一闪，“《阿凡达》！”
下课的时候陶自然去领了奖品，老师笑笑说，“早先听说过经管系三班有个很聪明的女生，现在我知道是谁了。”
陶自然微微讶异，不过听到表扬还是很感谢，礼貌的点头，“谢谢老师。”
又逢考试周，所以课堂最近节节爆满。
大家都赶着早去占前排位置听课，两点的课他们一点半去，结果到了的时候，教室早已半满，而且后排一桌子上还铺了一大截的卫生纸。
李蜜义愤填膺，捏起来说，“这年头还有人用卷纸占位的。”拿起来毫不犹豫的扔了，拉着陶自然坐下来。
还没有上课得时候，俩人最开始一本正经的看着书，李蜜坐不住，这动动那动动，最后陶自然实在受不了，使劲儿捏了她胳膊，“赶紧看书！”
李蜜遵命，低头看书，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李蜜凑过来，悄悄说，“我还有句话要说，就一句……”
陶自然正认真看着书，随口应了她，“还想说什么？”
李蜜憋红了脸，喏喏的说，“去上厕所不？”
噗嗤……陶自然愣了一下，然后趴在桌子上闷笑。
上课的时候发生了个小插曲，中间有段时间老师没有讲课，让学生自行看书找问题。最后一排一个男生拿着电脑过来上课，偷偷玩着斗地主，而他旁边的男生则在插着耳机听音乐。
大概是音乐听的无聊了，这男生凑过去，看了看旁边男生的电脑，突然声音很大的冒出了一句，“呦哥们儿你牌不错啊！”
当时教室鸦雀无声，这哥们儿又听着音乐，怪不得声音大的振聋发聩。
结果足足笑瘫了满教室的人，前面的人连连回头，随后一些唧唧喳喳的议论弥漫在空气里，随着电风扇带起的风在教室里转来转去。
时光不会抛下我们。或许这些曾经发生的，并且我们发誓说过得，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
都会从最初色泽饱满到饱和度的褪去。从清晰的本质到大抵的轮廓再到现在走形分辨不出影迹。
只能想起事件中十万对话中的一句。
只能想起事件中百万光景中的一幕。
只能想起事件中千万主演中的一人。
或许以后没有一件还保持着最它们原有的样子。
可它们，都是真实的，是我世界里的小传奇。
今天周五，陶自然下午回了家。结果没过多久，唐毅飞打来电话，说今天是他舅舅的生日，晚上会有宴会。
可不巧的是，陶自然准备妥当下了楼才发现原来天气很不好，细细微微的下着雨。天地之间一片雾蒙蒙的，连远处来的车灯都不太看得清，只见到一对又一对模糊的光，朦朦胧胧从眼前闪过，就像是小时候放的花灯，飘荡在水汽弥漫的河道中，越来越远。
这样的天气，连计程车都少了，陶自然在路边站了十分钟后，忍不住开始踮着脚哆嗦起来，一边心想，这个时间，肯定得电话求助了。陶自然正低头取手机，只听见尖锐的刹车声。
“陶自然？”试探性的口气，是她很熟悉的声音。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便见五米开外，停着一辆黑色宝马，车门敞开着，矗立着一个人，笔挺的西装，架着一副丝边眼镜，镜片后的双眸大而有神。那人显然也带着错愕的表情。
“陆同？”
陶自然身穿着Armani褶皱薄纱长裙，飘逸中潜藏着性感，化着淡妆，一副瓷娃娃的面孔。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打上发结，精心打理。身上没有任何珠光宝气，只是白皙恍若透光的皮肤，偏偏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原来两人真的是去同一个地方的。
车里空间不大，两个人又是第一次以这种姿态见面，陶自然心里不停地在想着话题赶紧开口，
救命稻草般的，陆同开口了，“我父亲是陆景之，他今天不在本市，所以我就代他问候了。”
果然，陆同真的是校长的儿子。
陶自然嘿嘿一笑，打趣道：“那就是说传言是真的喽，那你为什么不承认。”
陆同打过方向盘，认真开口解释，“我报考来的唯一条件，就是让我父亲帮助隐瞒我的身份，太多瞩目，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陶自然笑了笑，了然。
去到会所的时候，便被深深吸引。颇有法国后期文艺复兴样式的花园别墅的风格。建筑平面与立面中轴线对称。平面中部向南呈半圆形凸出，两边是露天双抱大石梯通向二层大厅。
陶自然拾级而上，举行宴会的二层，镶有半圆卷拱落地窗，上有浮雕装饰，中部突出有四对爱奥尼式双柱倚柱。大厅内保存有镶嵌彩色玻璃大窗，华丽典雅，顶部天花雕刻精致。此刻水晶吊灯通透撒光，珍馐美酒陈列，名媛绅士或赏景或闲立，宴会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不出意外的，这里聚集着本市多半的政要了。人人都是盛装而来，三五成群高谈阔饮。
陶自然远远地扫着宴会厅，视线停在了一个地方。果然，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侧脸的线条深刻俊朗。
顾宸穿着了一套灰色西装，再简单不过的西服白衬衫，穿在他身上便像是有了魂灵，自然地就挺拔起来。干净的指缠绕上精致的杯，果然愈发地耀眼了，什么时候起，他的周围，已经有众多出色的女子环绕。
但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他说话不多，微笑着看着对方，认真的听，偶尔微微点头。
时光似乎没有在他身上刻下痕迹，如果说有，也是化去了青涩和傲气，沉淀了儒雅和冷静。
陶自然眸中的光彩黯淡下来，他早已不是她陶自然一个人的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顾宸，若非一遇，或许我早就向世界妥协了。
陶自然吃不下什么东西，只好去喝酒，那小半杯葡萄酒盛在晶莹剔透的杯子里，头顶的灯恰好是明亮的“满天星”，就这样细细碎碎洒下来，折射出一片朦胧的水泽。
其实她的酒量不错，想当年第一次喝酒就干掉三大瓶雪津，并且头脑始终清醒如一，最后还能踩着稳健的步子自己回家。
可今天，陶自然突然没来由的觉得胸闷。踱步到后边阳台，陶自然拿着酒杯，静静站立了一会。
突然有一个很和善的声音问：“倦了？”
陶自然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另一个人，因为夜色本就黑浓，她又没在意。所以刚刚一直没有看到。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英挺至极。五官深刻，眉骨笔直，下颚线条分明，看似欧洲人的轮廓。但他的那双眼睛，却是极东方的，从眼角到眼尾，线条无比清晰流畅，好像工笔白描的墨线，眼仁黑得纯粹，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陶自然收敛了一下心神，轻轻冲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没想到这个男人却丝毫没在意，笑了笑，“坐吧。“
陶自然犹豫了一下，冲他笑笑，坐在了旁边。
男人开口，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些微的卷舌，像醉人心脾的酒，
“你不饿吗？我看你似乎吃得很少。”
陶自然微微一怔然后摇头，天晓得自己怎么吃不下东西。不过倒是对那人的口音起了点兴趣，想与他说话，想了想，却又只能颇为为难地张了张嘴，结果对方立刻善解人意地接道：“我姓严，”微微挑起眉，唇边带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陶自然不禁有点尴尬，仿佛自己之前的心不在焉都被对方看在了眼里，她轻咳了一声才问：“严先生不是本地人？”
他微微一笑：“听得出来？”
陶自然倒是不掩饰，“应该都听得出来吧。”
男人笑着开口，语气有点小失落，“哈哈，我以为我的中文已经很好了呢，看来还是不够。”
陶自然被他的语气逗的咯咯的笑，这样的男人，用这种神态说出这样的话，竟然真的是件挺赏心悦目的事。
这位严先生这时候接了一个电话，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语气听不出波折。收回电话以后，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陶自然，温和的开口，声音低沉而醇厚，
“我该走了，如果去英国的话，记得找我。希望那个时候我的中文足够好了。”
陶自然接过来，甜甜笑道，“当然。”
“那有缘再见吧，美丽的姑娘。”说着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陶自然低头看着这张名片，很是考究，镶着金边，可内容却简单至极，不过一个电话和一个名字。Steve Yan。
第九章
陶自然深吸了一口气，走回宴会厅，迎面看到了顾宸。顾宸眼带笑意，静静打量着陶自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个纤巧美丽的女子，眼睛弯弯如一泓春水，这则礼服也更衬得她肤如白玉，亭亭玉立。
曾经的陶自然天天素颜，虽然就算素面她也都是让人不能忽视的美人。只是陶自然对于自己的容貌毫不在意，除了和“大宝”天天见，连唇彩都难得买一支。
顾宸第一次见她化着淡妆，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温柔开口，
“你今天很漂亮。”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漂亮至极的眸子明显蕴着笑意。
两人随便说了一句，顾宸就被一位长辈叫到那边去了，还没走多远，陶自然身边围上了几个女子，
“刚才那个帅哥你认识？”
“恩，以前一个学校的。”陶自然没有否认。
“把他介绍给我怎么样？我看他可不简单，二十多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定很厉害。”这些漂亮小姑娘，哪个不比猴精，眼睛毒的很，只需几眼的功夫便能分辨出谁是绩优股。
不过陶自然哪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可是她也没傻到或者说是冷血到把顾宸介绍给别的女人的地步，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回答。
陶自然快速运转着大脑想着该怎么接话，“我跟他也好久没见了，不怎么熟了，没法帮你这个忙。”
那姑娘明显有些失望，但她还是不死心，又追问：“那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电话是多少？”
“他叫顾宸。”陶自然心里默念，不是我对不起你。
留下那姑娘一人在那里犯嘀咕，“顾宸……顾宸……啊是那个顾天集团的？？”
针对顾宸这样的境况陶自然从小开始就遇到了不少，开始甚至还觉得新鲜刺激，久而久之也觉得乏味，而且搞得人心惶惶。
陶自然看着那边的那个人，真是奇怪，他在自己这里总是赖得很，淡淡的，看上去一脸无害。可一出门就完全改变气场，即使笑着，也让人觉得危机重重，人模狗样的倒也是有几分气势。一副状似热络地样子，其实也只是淡淡地笑笑。
而顾宸那边，在和长辈聊完之后，几个熟识一点的同龄人过来，还指着陶自然说，“那个姑娘你认识？”
“我的助理。”
告别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还对顾宸的助理念念不忘，玩笑地道，“要是下次我实在缺女伴，借你的助理用用。”
顾宸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那你得问她自己。”
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话，那个人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冷，走出大厅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紧了紧大衣。
后来顾宸走过来，看着陶自然一副无聊的样子，出口建议到，
“没意思了？不然我们和伯父打声招呼就走？”
陶自然顺从的点点头，这时候惊觉大厅里的气氛颇为诡异。似乎所有宾客的视线都停在了不远处一身着正红色礼服的美艳女子那里。那女子步伐轻盈，扭着杨柳细腰款款而来，胸口佩戴的钻石吊坠晃了众人的眼。
就这样，一路笔直的走到了顾宸面前。看上去才二十多岁，波浪长发，大耳环，明艳照人。
“顾宸。”这语调是极为甜腻的，闻者无不浑身一阵酥麻。仅仅两个字就能喊出万种风情，陶自然自认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到这点。
她在极远处便瞧见了顾宸，还有对面的陶自然。便优雅地迈着步子，故意挤开陶自然，来到顾宸身侧，自然地挽起他。
语调亲昵：“顾宸，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从来没见过？”看着周围的目光纷纷向这里集中，女子的笑容更盛。
陶自然心下突然浮现出李蜜的一句话，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她笑得越温柔，背地里，往往手段越狠毒，陶自然倒宁愿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好过现在，笑得人头皮发麻。
挑衅的架势、轻蔑的眼神，陶自然顿时领悟情势。眼前的高挑美女估计就是那个唐毅飞口中的什么什么柳，现在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想要刁难于自己。
陶自然最烦这些繁琐的关系，自然也不去接口，反正美女问的是顾宸。
“她是我的助理，陶自然。”顾宸正了正神色，语气淡而柔和。
“陶自然，这位是杨柳。”
杨柳却因为这话笑开了花，青春妙龄的少女，本就生得亮眼，这动人一笑，着实有些倾国倾城的意味。
杨柳故意亲昵的冲陶自然开口，“因为听说顾宸找了个十分漂亮的助理，所以我千里迢迢特意从法国赶回来，就想见你一下。”
陶自然听着便有些五味杂陈，却仿佛对杨柳说的话毫不在意，口气不温不火的轻描淡写，“那现在你见到了。”
杨柳的手在身侧握成拳，娇笑里多了三分怒气，她挺直腰杆，与陶自然擦肩而过，带起了一阵阴风。
陶自然心烦意乱，“我先走了，你留下吧。”
顾宸幽深的眼底似乎有微光闪了闪，又或许只是倒映了宴会厅的灯光，轻轻点了点头，没有阻止。
她脚下有些虚浮，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出来，没想到外面风这么大，凉得她竟有了几分清醒。
没有月亮的夜晚室外显得格外黑，陶自然抬起头仔细的辨认着，竟觉得不远处有个身影有几分熟悉。她走近了些，借着零碎的光亮认出那站在一片黑暗里的身影，竟是唐毅飞。
唐毅飞看着陶自然带些失落的眼神，沉默了许久开口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偌大的车厢，两人静坐着，尽管如此，两个人的空间，陶自然还是觉得太拥挤，直压迫得她透不过气来。
“你见到了杨柳？”很不经意的语气，唐毅飞试探性地问，不算鲜明的印象中，唐毅飞并不多见陶自然这样的神态。
“见到了。”
回家的路上，夜色早已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倦意也是。
人们一再行走，一再看风景，一再交付。不记得活过的时间里，究竟在哪个时间遇见过最好的风景。她只知道，在某个角落。她走了，还走了很远。
陶自然靠住车窗，听着广播里传出一段陌生的旋律和歌词，那是某个慵懒清澈的声音在唱歌，却仿佛呓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低喃重复。
只记住了一句歌词，岁月没有给我，和你对的借口。
景物从眼前不急不缓地掠过，陷在车水马龙之间，她忽然感到有点困，几乎就要睡着了，可是大脑的某处却又似乎极其活跃。
那时她还只是个小女孩，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年轻小伙。阳光正好，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的一张脸却比阳光更灿烂，“你好陶自然，我叫顾宸。”
初中的时候去自行车郊游，暮春三月的傍晚，空气里弥漫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似乎还有雨后青草的味道，因为她侧过头，就可以看见路边泥土里萌发的绿芽。
那样小小的一点，鲜嫩鲜嫩的颜色，显得生机勃勃。
他们回去的时候刻意选了一条偏僻的路，所以一路上并没遇见多少学生，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长长的水泥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很安静地伏着顾宸的背后，一路上，鼻端仿佛一直拂过他的气息，清新而有朝气，而她只是盯着他脑后短短的碎发，兀自发着呆。
在那一刻，她有一瞬间，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他和她，就这样天长地久地走下去。
果然，年少轻狂的好日子，一懂事就结束。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唐毅飞隔了许久，小心翼翼的开口，“呃……那个杨柳，她和顾宸是一个学校的，是IM银行的千金，她父亲刚好是顾宸的老师，所以他们……他们熟悉一点。”
随即又皱着眉，觉得这么说不妥当，挠挠头说，“其实就是个小姑娘而已啦，何况她一直缠着顾宸，你不用因为她而恼。”
陶自然似乎很不屑的笑了一下，“我站在什么立场恼？”隔了一会又正色道，声音清清洌洌的，
“他们什么关系，本来我还有疑问，但现在我知道了。”
“你唐毅飞，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你几时用这么严肃的样子坐在我面前一副深沉的姿态宽慰我了？你没有用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跟我说陶自然她就是个半大小姑娘你恼个毛啊，你问问你自己，她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么？”
唐毅飞说不出话来。
陶自然却在想，她和顾宸故事的发展还真是越来越像电视剧了，本来就上演着别后重逢的老把戏，那么现在是冒出来一个重要人物了么？真是它X的巧合到不行。
果然，这世间的巧合像大便一样多，她真的就踩到了其中一个。
可是，人生不是电视剧，你没有脚本没有编剧，怎么就确定，你就是那个女主？而不是别人故事里的酱油？
你演的是自己的幻想？还是别人的剧本？
可生活不是电视剧，生活比电视剧更痛苦。
所有的世情告诉你，千万不能有所希冀，因为这世间从来不是你想要的模样。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旧人不适合见面，而适合一个人的时候追忆。
有些片段的确是难忘的，此生难以再现，此生难以复制，如果再想回到从前，怕自己都会觉得矫情。
流年幻影，韶光不再。一起走过的日子，如同海藻，那么绵延，却只在海深处，暗光里漂浮。
有些蜃景，只适合逆光，迷蒙中唯美。
有些人，只适合回忆，在你寻找的景致里一掠而过，没了踪迹。
我一直小心翼翼，怕丢了自己也丢了曾经。
我曾经以为，若非一遇，我早就向世界妥协了。可如今看来是经此一遇，只是让这妥协变得更痛苦罢了。
以唐毅飞二十年的认知，从来都觉得顾宸一定会和陶自然在一起，就像天经地义的一样。曾经他说过，如果他们不在一起，就太没有天理了。
可自从去了英国，见过杨柳，唐毅飞却生生涌上一种害怕的感觉，她见过杨柳对顾宸强烈甚至可怕的占有欲，女人的爱是伟大的，但也是可怕的，他从心底希望顾宸能和陶自然在一起，就像未曾有什么变化一样。
可杨柳，是他们必须过了的一关。
陶自然，我祝福你。
陶自然不动声色，倾斜了视线去看坐在左侧的人，唐毅飞专注的开着车，没有再说话。前方是滚滚车阵，所有的车灯汇聚着一片流动的海洋，照亮这本该漆黑的夜晚。
陶自然开口说，“在路口放我下去。”
唐毅飞看了她一眼，车速却丝毫未减。
她只好又解释：“我要去超市买东西，路口下车就行了。”陶自然已经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这逼仄的空间了。
唐毅飞听话的放了她下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陶自然费力的扯出一抹笑，“没事，我买完东西就回家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你想象中那么恋旧，也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夜深如墨，长街灯火依旧。夜空雾绕，远近灯火，可哪一盏是为你而留的？
顾宸，我们会不会也有一天理直气壮的输给了时间？
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该还的还，该给的我给。
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我不过是，想寻找原委。
今夜，你是舞曲，世界是错误，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长夜漫漫，谁人执意待君归。
第十章
杨柳第一次见到顾宸，是在她人生中颇为混乱的时期。
那时候她刚从意大利回到英国准备念大学，每次都是这样，一个地方玩腻了就换下一个，但不论在哪，都是房车豪宅大花园。
时间久了，有时候早上起床的时候还真是恍惚，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醒来转头看看都是豪华到几乎相似的天花板，每次要很用力的回想才知道她今天是在哪里。
所以回到英国她开始试着堕落，嗑药、酗酒、脱衣舞、性，这些事情充斥了她的生活，并且一路结交了不少“同道中人”。
只是后来当他们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他们开始试着绑架她。
天色已晚，暮霭沉沉。酒吧后巷，顾宸刚好经过。
他嘴里一直淡定的抽着烟，冷冷的看着这群人。酒吧里每天都在上演这些事情，没必要多管闲事。
直到他听到一个姑娘撕心裂肺的声音，“帮帮我！”
她说的是中文。
顾宸吐了烟，走了回去。
杨柳被这拳来脚去的混乱场面吓的头直发晕，苍白着脸捂着被撕坏的衣服，一路看着过来救她的那个人眼珠里杀气凌厉。
但他的姿态却极其从容，不过手下力道显然很重，不时听到有骨节的清脆“咔咔”声不断响起。
直到后来，躺下的满地都是痛苦呻吟的人，顾宸却双手插在口袋里，黑发黑眸中有着说不出的淡定。
杨柳在那一刻爱上了这个人。
顾宸向她走来，杨柳倔强的靠着墙站着，眼睛睁的极大。
顾宸牢牢盯着她，“你是中国人？”
杨柳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英国人。”
顾宸冷冷开口，薄薄的唇抿的极紧，“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杨柳不死心的追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会重金谢你的！”
顾宸转过头，嘲弄的笑笑，“Don’t bother.”
他的嗓音很轻，很迷人，却也很伤人。
那件事以后，杨柳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家中，不只是因为她准备远离那段日子的颓废生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虽然那天顾宸说完话就走了，但杨柳注意到了他衣服上别着的校徽。
那是她爸爸任名誉教授的学校。
杨柳是个独生女，父母年龄虽大一些，但借助了现代医学手段成功的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从出生起就万千宠爱。
她杨柳想要的东西，还没有要不到的。
后来她成功的让顾宸成为了自己父亲的学生，自己也成为了顾宸的学妹。
不过顾宸对她冷冷的调子却依旧没有改变，这么多年来，换任何一个女生都不会坚持的住。可她杨柳，岂是等闲之辈？
顾宸，我在你身上下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我不会允许自己看到失败的结果。
我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而那个陶自然？
你喜欢她？
哼，杨柳狠狠的冷笑，目光冰冷，无所谓，这么多年了，我早都不要你的心了，现在我要你的人。
顾宸，只有你，才配得上我。
陶自然回到家里，进门发现没人在家，翻翻包里掏出手机，开始给陶意发短信：晚上过来陪我住。
陶意是陶自然在一次旅游中认识的，坐在飞机上无意中聊了两句，才发现两个人不但来自同一个城市，居然连姓都相同，而最最关键的是，简直一见如故。
陶自然从小就希望能有个姐妹，偏偏家里几个叔伯姨舅生的全是男孩儿，她便成了家中唯一一颗明珠，虽然从小被宠到天上去，可还是不免觉得寂寞。于是，赶在飞机着陆之前，她便喜滋滋地认下了这个干妹妹。
没过多一会，门铃就响了，从猫眼里就看见陶意斜倚在门框边上，陶自然立刻将门拉开，这个打扮时尚的少女风一般冲进来，一边换鞋一边大声问，“有吃的吗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我今晚没在家里吃饭。”陶自然将双手拢在胸前，看着对方熟门熟路地去开冰箱。
陶意正念高中二年级，离陶自然家住的不远，陶自然的父母又经常出差不在家，所以每次陶自然自己在家无聊的时候，就会把她叫来陪睡，所以陶意自然对这个家熟悉的不得了。
“今天晚上真凑巧，我老爸老妈也不在，那么个大房子就我自个，感觉怪怪的。”十八岁的美少女陶意捧着酸奶一脸谄媚的凑过来，“姐，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陶意去微波炉那做了点爆米花，喜滋滋的捧过来坐在沙发上，又翻了部片子看。
陶自然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影片，《荒野生存》，她之前看过，可印象也没那么深刻，最开始心不在焉，兀自走着神，到后来也慢慢的看进去了。
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家境优渥，是亚特兰大私立名校艾莫里的优等生，前程似锦。但是，他从学校毕业后，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放弃令人羡慕的工作，把存款捐给慈善机构，去阿拉斯加寻找自我。在家人的劝阻声中，他踏上了回归自然的漫漫长路，成为名副其实的流浪者。
直到影片的最后，才听说Supertramp确有其人，他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结果死在了“神奇巴士”。
看完之后，陶自然注意到陶意一副显然游离的眼神，“在想什么？”她问。
陶意回了神，咬着手指头，感叹道，“真他妈帅啊，潇洒啊。”
陶自然点点头，“是啊，不过只有在青春的那几年，我们才充满勇气出逃，不是么？”
今晚月光皎洁的不像话，习习凉风吹过。大半夜里睡不着，陶意挤上陶自然的床，躁动得象一条青春期发作的毛毛虫。
床是前段时间新换的，一米八的宽度，床垫软硬适中，还添加了薰衣草在里面，据说十分有助睡眠。
陶自然晚上又喝了些红酒，可此时此刻闭着眼睛半天都没办法入睡，愣愣的出着神。
陶意似乎也毫无困意，用手肘捅捅她：“姐，睡了没有？”
“嗯。”她简单地低低应了一声。
或许是听见她声音清醒，陶意索性翻过身，两个人面对着面，“下周末有没有空？我介绍我的男朋友给你认识。”
陶自然说，“我如果没记错，一个月前我就在你的生日派对上见过他了。”
陶意不在乎地摆摆手否定，“早不是那一个了，那个已经分了。”
“……”
陶自然沉默了一下，其实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因为这个小妹一向爱玩又胡闹，于是揶揄她，“你的效率可真快，你爸妈知道吗？”
陶意的眼神瞬间一亮，“还没来得及说呢，我们上个月才认识，然后前几天才正式在一起呢，这次感觉很刻骨铭心啊！！”
呵呵。其实，倘若真是刻骨铭心，又怎会轻易说出来与人听？
好吧，虽然相差了没几岁，但陶自然觉得自己和陶意之间还是存在着一定宽度的代沟的。恩，而且很宽。
陶自然静静地听着陶意的心事，她之前的男朋友不关心她，每次都不知道体谅她，不理解她的兴趣等等等等的抱怨和烦恼。
年轻的我们心脏都是比较小的。一点苦难放进去，都显得大。长大了的人，心脏就变大了。即使更大的悲伤装进去，也照样可以冷漠的离开，平静的遗忘。所以忍耐吧。有天我们的心脏会长得比悲伤还大。
“姐？你相信一见钟情么？”陶意笑眯眯的问。
“一见钟情？”
“是啊——”陶意的眼神亮晶晶的，拖长了声音，“就是你见这个人第一面，就觉得会和他有故事。”
陶自然无谓的笑笑，“我早都不是小女孩了，可能早过了那个年纪了吧，哪里有什么一见钟情，还什么宿命的故事。”
陶意嗤笑她，“哎呦姐，你这才多大，怎么一副看破红尘的口吻。”
陶自然轻轻开口，眼神里看不出情绪，语气却有些悲凉，
“其实这个问题啊，很久之前有个男孩问过我，他问我你相信一见钟情么，我说相信，他说，真幼稚。”
“我以前啊，也信这些，一见钟情天长地久非你不可，还有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故事。其实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没有改变，不过我的确也没有写出自己的童话就是了。白雪公主和王子最后的生活，因为一个美好的句号，停止了想象。”
“而没有想下去的人，是聪明的。”
陶意静静地听了好久，她知道陶自然有些慢热，很多时候虽然淡淡的样子，却从来都是真心对人好的。
她从来没有从陶自然口中听到她说过任何有关于感情的话题，以前尝试着问过，都被她岔开了。她自己从来都很好奇，这么漂亮优秀的姐姐，会喜欢在怎样的人。
陶意轻轻开口询问，“你刚刚说的那个男孩，是你曾经的男朋友么？”
陶自然笑了，“呵呵，你也说的嘛，曾经啊。对，是曾经。”
陶意不禁又问，“姐，你看看，你每次都守口如瓶，那你究竟会把你心里的秘密说给谁听哇？”
陶自然一怔，似乎真的偏过头仔细想了想，
“可能，我愿意分享秘密的人，本身就是我心底的秘密吧。”
陶意小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了，摩拳擦掌，
“姐！你放心，你以后如果有心事，我随时准备当你的‘知心妹妹’，我经历很丰富哦！”
“噗……”陶自然笑得开心，“好的。来，睡觉吧。”
陶自然心里想，友情和亲情一样实际可知。
而爱情却像鬼一样。每一个人，见与不见，都心有余悸。
就在陶自然和李蜜聊得开心的时候，过道中拿着酒水穿行的服务生突然被一个跑过来的小孩撞了一下，“叮”的一声，酒杯倒了，而且，倒在了李蜜的衣服上。
服务生诚惶诚恐马上鞠躬，非常歉意的说，“十分不好意思小姐，我……是我没有注意到……”急急忙忙拿出来餐巾纸递给李蜜，
李蜜诡异的没有暴怒也没有掀桌，淡淡的应了一声，“没事，不怪你。”
陶自然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欢呼雀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陶自然！”
陶自然回头，李蜜抬头，李蜜却在心里同时咬牙切齿的嘀咕，恩，好，很好，非常好，传说中的偶遇就这么来了。
唐毅飞一脸雀跃的走来，身边还挂了一个纤巧美丽的女子，高鼻梁，大眼睛，皮肤白皙，一路走来娉娉婷婷风姿绰约，
“陶自然啊这么巧，来来，一起吃一起吃。”
陶自然看了眼李蜜，又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个无限风情的女子，冷声开口，“我们马上吃完了。”
唐毅飞丝毫不吃这套，无辜的眨着眼睛继续笑嘻嘻，“吃完了就接着吃。”
这才注意到身上洒到红酒的李蜜，唐毅飞带着疑问，“这位怎么了？”
“我的同学，李蜜。”
李蜜放下纸巾，抬起头看着唐毅飞，却一脸倔强，“你好，我是李蜜，刚刚不小心被人撞了撒上红酒了。”
唐毅飞不知为何突然楞了一神，但转瞬即逝，很快恢复过来，仍不改本色，嘿嘿一笑，“没事没事，美女嘛，穿什么都好看的。再说这衣服这么看起来多个性啊！”
这时才忽然想到身边的女子，跟两人介绍，“来，这位美女是我刚刚认识的模特，”眉头突然一皱，“叫……”
旁边女子的笑容倒丝毫没有变化，软软的开口，“叫我Angel就好。“
陶自然附和的咧了咧嘴，不带什么笑容，“你好。”心里却恨得牙都痒痒，嘟囔唐毅飞，还真是死性不改。
唐毅飞，算是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家族，家里世代为官，外公早年参加过越战，曾被授予英勇勋章，和平年代提拔为高层官员，主管军事，两年前才退下来。
家里的长辈大多数在政界军界，性格严谨拘束，也不知怎么生出唐毅飞这么个基因突变的主，好在唐毅飞上面有一个哥哥秉承了家族的性格以及爱好，年纪轻轻就在安全厅任职，这下倒省去了唐毅飞的负担。加上唐毅飞实在也不是做官的料，家里人也就由得他随心所欲了。
去欧洲读了个设计学院，具体学到了什么谁也不了解，回国倒是开始美其名曰信誓旦旦的说要创立个工作室。工作室的眉目没看到多少，小模特，倒是认识了不少。
“听说你当顾宸助理了？”唐毅飞嘴里塞着东西含混的说。
“你有意见？”
唐毅飞呲牙咧嘴，“哪敢啊，挺好的事的。”
陶自然撇了他一眼，“那你还问什么。”
唐毅飞却对陶自然这种干巴巴的口气习以为常，俯耳过来，不依不饶的半开玩笑，“我这不是盼着你俩好么，”
说着说着热情上来，“我跟你说顾宸现在可是一名副其实的黄金单身汉了，在英国就不少小姑娘追他不说，就拿他回国来说吧，IM上上下下的小姑娘哪个不知道他？而且啊，”
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身，“他们还都不知道他是顾天集团的准接班人，要是知道了……“
“砰“两手一笔比划，“非得爆炸了不可！”
“所以你啊，赶紧逮住活的，等过两天杨柳回来……”
陶自然本是心不在焉的听，突然觉得不对劲，怔了一下，“你说谁？”
唐毅飞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微微一皱眉，忙着打乱场，“什么谁谁啊，顾宸啊，我说你俩赶紧好吧，我这看着也顺眼啊是不是？”
又赶忙转头冲着李蜜甜笑开始转移话题，想着缓和一下，“诶李蜜对吧？嘿嘿，那天KTV门口是不是见过你啊？”
李蜜一脸惊异，掩饰不住的笑，“是啊是啊，你记性真好啊。”
“哈哈对于美女我从来过目不忘啊。”
听得李蜜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他刚刚是说美女么？……又想了想，好像说衣服洒到红酒的时候，他也说自己是美女耶……
于是李蜜没有例外的脸红了。
陶自然看着唐毅飞拿着惯用的伎俩逗小姑娘开心，突然好久违。
唐毅飞有一双澄澈的眸子，一望到底，多年以来一直如此，她真的觉得如果哪天看到唐毅飞一脸严肃的坐在她面前，她会很不适应，非常不适应。
而她最近每次看到唐毅飞，心中其实都会浮上一句话，人生难得几年二……
还有刚刚那个名字是什么来着？什么柳？
算了，不想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时候旁边的女子终于忍不住觉得自己受忽视了，颓然的放下勺子，凝眉抱怨，声音却甜腻腻的，“阿飞啊，明天有场外景，你陪我去嘛……”
美女要求，唐毅飞向来不懂得“拒绝”怎么写，停下眼前的话题，半揽着身边的娇美人，兴高采烈，“当然去，明天下午我肯定空出来陪你。”
回去的路上，陶自然很奇怪的问李蜜，“见到唐毅飞那般德行，你觉得还是你的小言不？”
李蜜在那笑的开怀，心情大好眼中放光，“是啊。”
陶自然心里闷笑，却不动声色的借力打力，“你眼中不是只看到他没看到他旁边那女的吧？”
李蜜掐着声音恶心的学着，“阿飞，明天陪人家嘛……”接着又摆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就她？我打赌他还是记不得她叫什么名字。”
的确。陶自然也敢这么打赌。
陶自然笑笑，冲着李蜜打趣，
“你放心啦，你这种真性情重感情，活泼开朗大脑缺氧的孩子，就算唐毅飞不要自然会有人要。”
李蜜“切”了一声，撑着下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不无幽怨，
“唉——还真是寂寞如雪啊。”
陶自然眯着眼瞅了眼李蜜，微微一笑，不再搭腔。
你也寂寞，我也寂寞。世界上每个人都寂寞，只是大家的寂寞都不同。
去IM银行第一天实习的时候，上次面试他们的考官Rachel对这三位到岗的人进行了一天的培训。
从公司的文化、理念、历史直到他们具体要做的事情都详细的指导了一遍。
“恩，那个陶自然，因为你是给顾经理做助理，下午的培训不用听了，具体工作要求顾经理会告诉你，现在就可以去报道了。”
陶自然乖巧的点头，“谢谢Rachel，我知道了。”
其实Rachel对这个学生很满意，从那天在会议厅一群学生中间见到她，就留心记住了她，简单清爽的马尾，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副学生该有的样子。
她做HR这么多年，从来面试的时候就不喜欢女生浓妆艳抹，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其实，求职者的相貌、身材、衣着这些外貌特征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筛选和招聘过程。 这种影响往往是在人不知不觉当中产生的，即使像Rachel这样有着丰富招聘经验的管理者也很难避免自己的外貌偏见。
可惜的是，很多女生不知道这个不成文规定，眼里记住的都是那些职业经理人的打扮，每次面试的时候见到对面的女生烫着卷发穿着套装擦着口红来，Rachel就一个头两个大。
面试的时候陶自然是最后一个，Rachel与她面试了很久，陶自然的专业知识的确不是所有应聘者里最突出的，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最舒服的一个，会什么答什么，没有刻意包装自己，却也尽力展示出自己优秀的一面。
这么多年在职场，Rachel知道，语言其实是最有力量的武器，但同时也是最苍白的，它取决于你说什么，或者你说的东西从哪而来。你是为了把对方驳倒，只是在语言上征服对方而已，还是由心而发，为对方考虑？
而陶自然一看就是个聪明姑娘，运用的恰到好处，让人舒服到心底。
回想起来，顾宸倒真的帮了自己一把，投行的工作挑战力和压力都很大，虽然最赚钱，但的确最苦。
她看得出来陶自然不是急于求成竞争意识强烈的人，如果不是顾宸正缺一个助理，她估计自己会陷入到要不要招她和招她以后安排在什么位置合适的两难境地了。
做顾宸的助理，陶自然倒的确适合，Rachel也不得不承认，自从顾宸来到IM中国，公司上上下下的小姑娘的化妆品可是费了不少。
IM一直不乏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可顾宸生来就一张惑人的脸，年纪轻轻，却举手投足间，自有他成熟内敛的风度，运筹帷幄，举重若轻，比之身边那群半大小子，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迷死一众小姑娘。
而陶自然，和人相处的舒服又安静不活跃，甚至带着点波澜不惊的样子，骨子里的那点淡然劲是Rachel极为欣赏的，选她做顾宸的助理，真的是挑对人了。
第七章
“当当当，”
“请进”
陶自然推开门，顾宸正在电脑前敲东西，抬头看到她进来，笑容一下子荡开来，
“来了？”
陶自然点点头，突然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只好乖乖的说，“Rachel叫我直接过来。”
顾宸看她一副好学生乖宝宝的样子，泰然一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
“安心，没有太多复杂的工作，到具体工作的时候我会和你讲清楚，平时接接电话，开会前后整理资料，等下我会把联系人基本资料给你。”
陶自然瞪了他一眼，“这么简单？那你找我干什么？”
顾宸笑了，清清爽爽的说，“也有复杂的，你要做么？”他心里早知道以陶自然的性格，虽然给什么做什么，但她心里巴不得天天坐这闲喝茶。
顾宸一直知道陶自然就是典型的两面派，大多数人对她的第一印像都很不错，其实都被她蒙了，她其实喜欢偷懒，毅力又不好，也不是咬牙苦干的那种人，还好聪明，也懂得把握机会，一路以来走的妥妥当当。
不出意外，陶自然一脸恐慌的惊到，“行了行了，这些就行。”
顾宸一笑，嘴角轻佻，“秘书处有我一个专业秘书，所以其实我需要你的并不是工作这一块。”
陶自然抬眉。
顾宸一本正经，“咳咳……你的老板平时在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下，是很需要有个人来给他精减压力娱乐身心的。”
陶自然听得哭笑不得，作势推他，“还娱乐身心，你当拍电视剧啊，你怎么不说给你跳三只小熊呢……”
陶自然去秘书处领了一些资料，又被带着到公司各个楼层熟悉一下，回到自己办公室学习了一下会议基本流程，和一些常联系人的基本资料，心里记得差不多了。当下无聊的很，想着大发慈悲一下好了，去给他泡杯咖啡。
顾宸还在专心的看着电脑，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袖管撩起，很是随意。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跳跃，发出细微的嘀嘀嗒嗒声，带着韵律和节奏。
那一个一个不停变换着的图表令陶自然有些疲倦，她低声嘟囔着：“你天天看这些东西竟然不会累？”
“困了？”顾宸的声线低沉却又仿佛能蛊惑人心，陶自然感觉十分安心。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聊，歪歪脑袋回答道：“看这些数据就困了。”
顾宸笑笑，“柜子上有些影碟，上次唐毅飞过来带的，去挑挑看吧。”
陶自然顿时笑得灿烂，“好！”
这份熟悉的感觉，忽然时光流转，陶自然的眼前浮过了多年之前的影像。
午后的暖风夹杂着校园里初秋槐树的古旧气息袭来，纯白的拖地窗帘被吹得“沙沙”地撩过地板，一切都变得悠远而安宁。
陶自然有点昏昏欲睡，顾宸觉得好笑，突然伸手揉揉她头发，陶自然一下子就惊醒了。
仰头看见他饱含笑意的眸子，陶自然继续对着电脑，兴高采烈的炫耀，“呦，瞧你，还红了，你看，照片都贴到网上去了。”
顾宸淡淡地扫了眼页面，果真有他的几张照片。他向来是不在意这些，也极少照相，不过这种情况他也不能说什么，登都登了，他继续忙他的东西。
忙了一会，侧过头去，发现陶自然还在看这几张照片。人就在旁边哪还需要看照片？
陶自然抬头，朝他笑笑，露出两颗隐隐的酒窝，她一张接着一张看，边看边说，
“这张不好，你的眼睛比这个好看多了！“说着她就像献宝一样，往下翻翻，指着其中一张很是认真说，“还是这张最好。”
他无奈，他自己不在意，她却是很执著。索性丢了眼前的东西，在她旁边陪她一起看，可怎么看都觉得一样啊，都是他。
顾宸将她拉近，像逗孩子一般用他的脸贴着陶自然的，轻轻摩挲，很是亲昵。
陶自然有点讲不出话来，只见那人侧头对着她一笑，竟灿烂得如一树阳光。
陶自然心里一阵甜蜜，她窃窃一笑，昂起头问了个平日都忘记问的问题：“哎我说顾宸，你为什么和我在一块啊？”
顾宸想了想，似笑非笑地答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陶自然挑了一部港片回到座位上看，片子有点闷，陶自然看的心不在焉。正云游四海的时候，电梯口走出来一个小伙子，陶自然赶忙把窗口叉掉，换上一副正经姿态，
“你好，我是顾宸的助理。”
小伙子愣了一下，她直呼顾宸姓名？可陶自然心里却丝毫没意识到，还在心里头嘀咕这西装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好怪。
“恩，我找顾经理，他现在有空么？”
陶自然礼貌的微笑，“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说罢瞄了一眼他身上挂着的工作牌，拨通内线，“市场部张伟来找，现在进去？”
“恩。”
陶自然放下电话，冲他点头一笑，“可以进去了。”
张伟进去以后没有关门，所以陶自然能模模糊糊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个老总狗屁不懂，还老要提意见，方案都改了好几遍了，”张伟抱怨着。
顾宸低沉的嗓音平铺直叙，叫人捉不到他的情绪，
“跟他说，我们是最专业的，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样的组合方式能给他融到资金，另外告诉他每拖后一天启动项目会带来多少损失，他既然不懂，把损失的收益夸大些也没关系。”
“哦，明白了，可是……”
“你要清楚你要做的是帮客户赚钱，不是给他上金融课，时间就是钱，不要一有分歧就拼命给对方洗脑，讲概念，对这帮老头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数字。”
小伙子声音蔫蔫，喏喏的说，“哦，我知道了，是我做的不对了。”
张伟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宸叫住他，声音带着些许温度，
“张伟，”
“恩？顾经理。”
顾宸淡淡一笑，软了语调，“不要有什么事情，总是先自己道歉，有时候这未必是个好的方法。”
张伟走了以后，陶自然进去，也不说话，靠在门上，静静打量着顾宸。一身简简单单的休闲衬衫也被他穿的颀长挺拔气质翩然，单单坐在那里就快成了一幅水墨蜿蜒的意境画。
看他折着眉，脸上带着种沉思，是素日里不易得见的，或者只是，在陶自然素日里不易得见的。
意识到陶自然在一直看他，顾宸走过去，拉着她过来坐下，“怎么了？”
陶自然犹豫了一下，出声询问，“你刚刚是在训他？”
顾宸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算是，刚刚那个小伙子工作没多久，知名大学过来的，雄心壮志不少，可以他的专业经历，的确只能从市场部助理做起，他颇有心不甘吧，”说着顾宸挑着眉，嘴角上扬，“知道销售的三大法宝么？”
陶自然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口，“当然知道啊，腰软，嘴甜，腿勤嘛。”
“哈哈，你还不错。”
“去你的……”
顾宸淡笑，认真的说，“他其实潜力不错，就是总是端着那些不靠谱的理想。”
是啊。我们都希望理想照进现实，但实际情况是，现实摧毁理想。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可能没法实现的理想，在现实中犯错误。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理想，怕就怕你把它捧起来又放下，然后再捧起来再放下，这样的次数多了，你的理想都会背叛你。
陶自然心里自问，你的理想是什么？还是只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好？可她心里一直知道这听来简单，却是最难做到的。
又看着旁边的男子，一瞬间竟有说不出的恍惚。
顾宸这样的男人有谁不爱？倜傥风流，气宇轩昂。有才能有气魄，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家世学历没有一样不是完美的。自打她有记忆，他都一直是被众星拱月的捧着。
而他们的故事呢？会走向怎样？
你在google上输入“故事”，可以得到一亿条结果，但输入“结局”，却只能得到四千万条结果。她也知道，并不是每个故事，都有结局。
陈升曾做过一件很煽情的事，他提前一年预售了自己演唱会的门票，仅限情侣购买。一人的价格可以获得两个人的席位，但是，一份情侣券分为男生券和女生券，恋人双方各自保存属于自己的那张券，一年后，两张券合在一起才能奏效。
票理所当然的卖得很快，也许这个是恋人双方证明自己爱情的方式吧。然而，在潜意识里也透露出情侣对爱情执着的乏力与迷茫。到了第二年陈升专设的情侣席位，果然空了好多位子。
这场演唱会的名字就叫做：明年你还爱我吗？
听似很简单的疑问句，实现起来，却被□裸的现实击败。他面对着那一个个空板凳，脸上带着怪异的歉意，唱了最后一首歌：把悲伤留给自己。
相信大家，都听说过。
什么是幸福？我的答案很多，可是我没有办法一一举例。
我只能告诉你的是，你为什么不幸福。你不幸福，只不过因为你觉得过去太美好，现在太糟糕，将来太飘渺。
《海上钢琴师》里说，日子不是由如果组成的，这点是我能肯定的事情。
感谢流年里一场又一场诚挚的遇见，让内心又开始柔软的不成样子。
是啊，她只知道，如果没能曾经和你一起，我有多么遗憾，我也不知道。
第八章
陶自然发现这学期得选修课选的是影视欣赏，因为这门课听说很好过而且老师极度活宝。
李蜜就不同了，打从上学期为了改善个人风格选修了瑜伽课而不出意外的挂掉了之后，这学期服服帖帖的选了她擅长的跆拳道来保底了。
陶自然这课的老师倒十分有意思，是个年轻的男老师，留洋回国，上课风格很是自由。从来不用课本，也不用PPT，每节课都玩游戏。
每次课都带一个神神秘秘的礼物来，说是要奖励赢家。因为这门选修课是小班课，40来人玩起游戏倒也很方便，直接按照座位分成两大组。
这次的游戏很简单，老师说出电影的几个关键词，下面同学来抢答这是哪部电影。
其实座位的分布没有要求，但自古以来的道理就是女生爱挤一堆，男生又爱挤一堆。男生普遍看的电影比较多而广泛，于是男生队的比分遥遥领先，还很嚣张地提出比赛，惹出一帮子性别战。
陶自然这闲人本不想参战，她从来就不是那么乐于活动的人，这又不算成绩，她一直不大积极，可看到那边越来越热闹。陶自然放下手机，开始仔细听了起来。
“在小餐馆的卫生间里，他从水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枪，杀了两个人，为了逃避报复远走高飞，后来继承了家业，成为新掌门人。”
陶自然立马举手，“《教父》。”
老师点头，“下一个，口吃、兄弟、广播、自我突破。”
陶自然应声，“《国王的演讲》。”
“继续，拔掉口中的金牙，铸成一枚戒指，送给一个商人。”
“《辛德勒名单》。”
女生这边也热闹了，比分就连连超上来，男生那边频频看过来，陶自然也不理，心想姑奶奶今天心情好。
老师赞许地看了一眼陶自然，“好，下面最后一题了，大家仔细听哈。”
“谁骑的鸟大听谁的。”
陶自然灵光一闪，“《阿凡达》！”
下课的时候陶自然去领了奖品，老师笑笑说，“早先听说过经管系三班有个很聪明的女生，现在我知道是谁了。”
陶自然微微讶异，不过听到表扬还是很感谢，礼貌的点头，“谢谢老师。”
又逢考试周，所以课堂最近节节爆满。
大家都赶着早去占前排位置听课，两点的课他们一点半去，结果到了的时候，教室早已半满，而且后排一桌子上还铺了一大截的卫生纸。
李蜜义愤填膺，捏起来说，“这年头还有人用卷纸占位的。”拿起来毫不犹豫的扔了，拉着陶自然坐下来。
还没有上课得时候，俩人最开始一本正经的看着书，李蜜坐不住，这动动那动动，最后陶自然实在受不了，使劲儿捏了她胳膊，“赶紧看书！”
李蜜遵命，低头看书，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李蜜凑过来，悄悄说，“我还有句话要说，就一句……”
陶自然正认真看着书，随口应了她，“还想说什么？”
李蜜憋红了脸，喏喏的说，“去上厕所不？”
噗嗤……陶自然愣了一下，然后趴在桌子上闷笑。
上课的时候发生了个小插曲，中间有段时间老师没有讲课，让学生自行看书找问题。最后一排一个男生拿着电脑过来上课，偷偷玩着斗地主，而他旁边的男生则在插着耳机听音乐。
大概是音乐听的无聊了，这男生凑过去，看了看旁边男生的电脑，突然声音很大的冒出了一句，“呦哥们儿你牌不错啊！”
当时教室鸦雀无声，这哥们儿又听着音乐，怪不得声音大的振聋发聩。
结果足足笑瘫了满教室的人，前面的人连连回头，随后一些唧唧喳喳的议论弥漫在空气里，随着电风扇带起的风在教室里转来转去。
时光不会抛下我们。或许这些曾经发生的，并且我们发誓说过得，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
都会从最初色泽饱满到饱和度的褪去。从清晰的本质到大抵的轮廓再到现在走形分辨不出影迹。
只能想起事件中十万对话中的一句。
只能想起事件中百万光景中的一幕。
只能想起事件中千万主演中的一人。
或许以后没有一件还保持着最它们原有的样子。
可它们，都是真实的，是我世界里的小传奇。
今天周五，陶自然下午回了家。结果没过多久，唐毅飞打来电话，说今天是他舅舅的生日，晚上会有宴会。
可不巧的是，陶自然准备妥当下了楼才发现原来天气很不好，细细微微的下着雨。天地之间一片雾蒙蒙的，连远处来的车灯都不太看得清，只见到一对又一对模糊的光，朦朦胧胧从眼前闪过，就像是小时候放的花灯，飘荡在水汽弥漫的河道中，越来越远。
这样的天气，连计程车都少了，陶自然在路边站了十分钟后，忍不住开始踮着脚哆嗦起来，一边心想，这个时间，肯定得电话求助了。陶自然正低头取手机，只听见尖锐的刹车声。
“陶自然？”试探性的口气，是她很熟悉的声音。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便见五米开外，停着一辆黑色宝马，车门敞开着，矗立着一个人，笔挺的西装，架着一副丝边眼镜，镜片后的双眸大而有神。那人显然也带着错愕的表情。
“陆同？”
陶自然身穿着Armani褶皱薄纱长裙，飘逸中潜藏着性感，化着淡妆，一副瓷娃娃的面孔。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打上发结，精心打理。身上没有任何珠光宝气，只是白皙恍若透光的皮肤，偏偏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原来两人真的是去同一个地方的。
车里空间不大，两个人又是第一次以这种姿态见面，陶自然心里不停地在想着话题赶紧开口，
救命稻草般的，陆同开口了，“我父亲是陆景之，他今天不在本市，所以我就代他问候了。”
果然，陆同真的是校长的儿子。
陶自然嘿嘿一笑，打趣道：“那就是说传言是真的喽，那你为什么不承认。”
陆同打过方向盘，认真开口解释，“我报考来的唯一条件，就是让我父亲帮助隐瞒我的身份，太多瞩目，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陶自然笑了笑，了然。
去到会所的时候，便被深深吸引。颇有法国后期文艺复兴样式的花园别墅的风格。建筑平面与立面中轴线对称。平面中部向南呈半圆形凸出，两边是露天双抱大石梯通向二层大厅。
陶自然拾级而上，举行宴会的二层，镶有半圆卷拱落地窗，上有浮雕装饰，中部突出有四对爱奥尼式双柱倚柱。大厅内保存有镶嵌彩色玻璃大窗，华丽典雅，顶部天花雕刻精致。此刻水晶吊灯通透撒光，珍馐美酒陈列，名媛绅士或赏景或闲立，宴会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不出意外的，这里聚集着本市多半的政要了。人人都是盛装而来，三五成群高谈阔饮。
陶自然远远地扫着宴会厅，视线停在了一个地方。果然，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侧脸的线条深刻俊朗。
顾宸穿着了一套灰色西装，再简单不过的西服白衬衫，穿在他身上便像是有了魂灵，自然地就挺拔起来。干净的指缠绕上精致的杯，果然愈发地耀眼了，什么时候起，他的周围，已经有众多出色的女子环绕。
但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他说话不多，微笑着看着对方，认真的听，偶尔微微点头。
时光似乎没有在他身上刻下痕迹，如果说有，也是化去了青涩和傲气，沉淀了儒雅和冷静。
陶自然眸中的光彩黯淡下来，他早已不是她陶自然一个人的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顾宸，若非一遇，或许我早就向世界妥协了。
陶自然吃不下什么东西，只好去喝酒，那小半杯葡萄酒盛在晶莹剔透的杯子里，头顶的灯恰好是明亮的“满天星”，就这样细细碎碎洒下来，折射出一片朦胧的水泽。
其实她的酒量不错，想当年第一次喝酒就干掉三大瓶雪津，并且头脑始终清醒如一，最后还能踩着稳健的步子自己回家。
可今天，陶自然突然没来由的觉得胸闷。踱步到后边阳台，陶自然拿着酒杯，静静站立了一会。
突然有一个很和善的声音问：“倦了？”
陶自然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另一个人，因为夜色本就黑浓，她又没在意。所以刚刚一直没有看到。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英挺至极。五官深刻，眉骨笔直，下颚线条分明，看似欧洲人的轮廓。但他的那双眼睛，却是极东方的，从眼角到眼尾，线条无比清晰流畅，好像工笔白描的墨线，眼仁黑得纯粹，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陶自然收敛了一下心神，轻轻冲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没想到这个男人却丝毫没在意，笑了笑，“坐吧。“
陶自然犹豫了一下，冲他笑笑，坐在了旁边。
男人开口，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些微的卷舌，像醉人心脾的酒，
“你不饿吗？我看你似乎吃得很少。”
陶自然微微一怔然后摇头，天晓得自己怎么吃不下东西。不过倒是对那人的口音起了点兴趣，想与他说话，想了想，却又只能颇为为难地张了张嘴，结果对方立刻善解人意地接道：“我姓严，”微微挑起眉，唇边带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陶自然不禁有点尴尬，仿佛自己之前的心不在焉都被对方看在了眼里，她轻咳了一声才问：“严先生不是本地人？”
他微微一笑：“听得出来？”
陶自然倒是不掩饰，“应该都听得出来吧。”
男人笑着开口，语气有点小失落，“哈哈，我以为我的中文已经很好了呢，看来还是不够。”
陶自然被他的语气逗的咯咯的笑，这样的男人，用这种神态说出这样的话，竟然真的是件挺赏心悦目的事。
这位严先生这时候接了一个电话，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语气听不出波折。收回电话以后，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陶自然，温和的开口，声音低沉而醇厚，
“我该走了，如果去英国的话，记得找我。希望那个时候我的中文足够好了。”
陶自然接过来，甜甜笑道，“当然。”
“那有缘再见吧，美丽的姑娘。”说着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陶自然低头看着这张名片，很是考究，镶着金边，可内容却简单至极，不过一个电话和一个名字。Steve Yan。
第九章
陶自然深吸了一口气，走回宴会厅，迎面看到了顾宸。顾宸眼带笑意，静静打量着陶自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个纤巧美丽的女子，眼睛弯弯如一泓春水，这则礼服也更衬得她肤如白玉，亭亭玉立。
曾经的陶自然天天素颜，虽然就算素面她也都是让人不能忽视的美人。只是陶自然对于自己的容貌毫不在意，除了和“大宝”天天见，连唇彩都难得买一支。
顾宸第一次见她化着淡妆，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温柔开口，
“你今天很漂亮。”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漂亮至极的眸子明显蕴着笑意。
两人随便说了一句，顾宸就被一位长辈叫到那边去了，还没走多远，陶自然身边围上了几个女子，
“刚才那个帅哥你认识？”
“恩，以前一个学校的。”陶自然没有否认。
“把他介绍给我怎么样？我看他可不简单，二十多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定很厉害。”这些漂亮小姑娘，哪个不比猴精，眼睛毒的很，只需几眼的功夫便能分辨出谁是绩优股。
不过陶自然哪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可是她也没傻到或者说是冷血到把顾宸介绍给别的女人的地步，愣在那不知该如何回答。
陶自然快速运转着大脑想着该怎么接话，“我跟他也好久没见了，不怎么熟了，没法帮你这个忙。”
那姑娘明显有些失望，但她还是不死心，又追问：“那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电话是多少？”
“他叫顾宸。”陶自然心里默念，不是我对不起你。
留下那姑娘一人在那里犯嘀咕，“顾宸……顾宸……啊是那个顾天集团的？？”
针对顾宸这样的境况陶自然从小开始就遇到了不少，开始甚至还觉得新鲜刺激，久而久之也觉得乏味，而且搞得人心惶惶。
陶自然看着那边的那个人，真是奇怪，他在自己这里总是赖得很，淡淡的，看上去一脸无害。可一出门就完全改变气场，即使笑着，也让人觉得危机重重，人模狗样的倒也是有几分气势。一副状似热络地样子，其实也只是淡淡地笑笑。
而顾宸那边，在和长辈聊完之后，几个熟识一点的同龄人过来，还指着陶自然说，“那个姑娘你认识？”
“我的助理。”
告别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还对顾宸的助理念念不忘，玩笑地道，“要是下次我实在缺女伴，借你的助理用用。”
顾宸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那你得问她自己。”
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话，那个人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冷，走出大厅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紧了紧大衣。
后来顾宸走过来，看着陶自然一副无聊的样子，出口建议到，
“没意思了？不然我们和伯父打声招呼就走？”
陶自然顺从的点点头，这时候惊觉大厅里的气氛颇为诡异。似乎所有宾客的视线都停在了不远处一身着正红色礼服的美艳女子那里。那女子步伐轻盈，扭着杨柳细腰款款而来，胸口佩戴的钻石吊坠晃了众人的眼。
就这样，一路笔直的走到了顾宸面前。看上去才二十多岁，波浪长发，大耳环，明艳照人。
“顾宸。”这语调是极为甜腻的，闻者无不浑身一阵酥麻。仅仅两个字就能喊出万种风情，陶自然自认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到这点。
她在极远处便瞧见了顾宸，还有对面的陶自然。便优雅地迈着步子，故意挤开陶自然，来到顾宸身侧，自然地挽起他。
语调亲昵：“顾宸，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从来没见过？”看着周围的目光纷纷向这里集中，女子的笑容更盛。
陶自然心下突然浮现出李蜜的一句话，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她笑得越温柔，背地里，往往手段越狠毒，陶自然倒宁愿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好过现在，笑得人头皮发麻。
挑衅的架势、轻蔑的眼神，陶自然顿时领悟情势。眼前的高挑美女估计就是那个唐毅飞口中的什么什么柳，现在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想要刁难于自己。
陶自然最烦这些繁琐的关系，自然也不去接口，反正美女问的是顾宸。
“她是我的助理，陶自然。”顾宸正了正神色，语气淡而柔和。
“陶自然，这位是杨柳。”
杨柳却因为这话笑开了花，青春妙龄的少女，本就生得亮眼，这动人一笑，着实有些倾国倾城的意味。
杨柳故意亲昵的冲陶自然开口，“因为听说顾宸找了个十分漂亮的助理，所以我千里迢迢特意从法国赶回来，就想见你一下。”
陶自然听着便有些五味杂陈，却仿佛对杨柳说的话毫不在意，口气不温不火的轻描淡写，“那现在你见到了。”
杨柳的手在身侧握成拳，娇笑里多了三分怒气，她挺直腰杆，与陶自然擦肩而过，带起了一阵阴风。
陶自然心烦意乱，“我先走了，你留下吧。”
顾宸幽深的眼底似乎有微光闪了闪，又或许只是倒映了宴会厅的灯光，轻轻点了点头，没有阻止。
她脚下有些虚浮，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出来，没想到外面风这么大，凉得她竟有了几分清醒。
没有月亮的夜晚室外显得格外黑，陶自然抬起头仔细的辨认着，竟觉得不远处有个身影有几分熟悉。她走近了些，借着零碎的光亮认出那站在一片黑暗里的身影，竟是唐毅飞。
唐毅飞看着陶自然带些失落的眼神，沉默了许久开口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偌大的车厢，两人静坐着，尽管如此，两个人的空间，陶自然还是觉得太拥挤，直压迫得她透不过气来。
“你见到了杨柳？”很不经意的语气，唐毅飞试探性地问，不算鲜明的印象中，唐毅飞并不多见陶自然这样的神态。
“见到了。”
回家的路上，夜色早已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倦意也是。
人们一再行走，一再看风景，一再交付。不记得活过的时间里，究竟在哪个时间遇见过最好的风景。她只知道，在某个角落。她走了，还走了很远。
陶自然靠住车窗，听着广播里传出一段陌生的旋律和歌词，那是某个慵懒清澈的声音在唱歌，却仿佛呓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低喃重复。
只记住了一句歌词，岁月没有给我，和你对的借口。
景物从眼前不急不缓地掠过，陷在车水马龙之间，她忽然感到有点困，几乎就要睡着了，可是大脑的某处却又似乎极其活跃。
那时她还只是个小女孩，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年轻小伙。阳光正好，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的一张脸却比阳光更灿烂，“你好陶自然，我叫顾宸。”
初中的时候去自行车郊游，暮春三月的傍晚，空气里弥漫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似乎还有雨后青草的味道，因为她侧过头，就可以看见路边泥土里萌发的绿芽。
那样小小的一点，鲜嫩鲜嫩的颜色，显得生机勃勃。
他们回去的时候刻意选了一条偏僻的路，所以一路上并没遇见多少学生，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长长的水泥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很安静地伏着顾宸的背后，一路上，鼻端仿佛一直拂过他的气息，清新而有朝气，而她只是盯着他脑后短短的碎发，兀自发着呆。
在那一刻，她有一瞬间，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他和她，就这样天长地久地走下去。
果然，年少轻狂的好日子，一懂事就结束。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唐毅飞隔了许久，小心翼翼的开口，“呃……那个杨柳，她和顾宸是一个学校的，是IM银行的千金，她父亲刚好是顾宸的老师，所以他们……他们熟悉一点。”
随即又皱着眉，觉得这么说不妥当，挠挠头说，“其实就是个小姑娘而已啦，何况她一直缠着顾宸，你不用因为她而恼。”
陶自然似乎很不屑的笑了一下，“我站在什么立场恼？”隔了一会又正色道，声音清清洌洌的，
“他们什么关系，本来我还有疑问，但现在我知道了。”
“你唐毅飞，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你几时用这么严肃的样子坐在我面前一副深沉的姿态宽慰我了？你没有用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跟我说陶自然她就是个半大小姑娘你恼个毛啊，你问问你自己，她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么？”
唐毅飞说不出话来。
陶自然却在想，她和顾宸故事的发展还真是越来越像电视剧了，本来就上演着别后重逢的老把戏，那么现在是冒出来一个重要人物了么？真是它X的巧合到不行。
果然，这世间的巧合像大便一样多，她真的就踩到了其中一个。
可是，人生不是电视剧，你没有脚本没有编剧，怎么就确定，你就是那个女主？而不是别人故事里的酱油？
你演的是自己的幻想？还是别人的剧本？
可生活不是电视剧，生活比电视剧更痛苦。
所有的世情告诉你，千万不能有所希冀，因为这世间从来不是你想要的模样。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旧人不适合见面，而适合一个人的时候追忆。
有些片段的确是难忘的，此生难以再现，此生难以复制，如果再想回到从前，怕自己都会觉得矫情。
流年幻影，韶光不再。一起走过的日子，如同海藻，那么绵延，却只在海深处，暗光里漂浮。
有些蜃景，只适合逆光，迷蒙中唯美。
有些人，只适合回忆，在你寻找的景致里一掠而过，没了踪迹。
我一直小心翼翼，怕丢了自己也丢了曾经。
我曾经以为，若非一遇，我早就向世界妥协了。可如今看来是经此一遇，只是让这妥协变得更痛苦罢了。
以唐毅飞二十年的认知，从来都觉得顾宸一定会和陶自然在一起，就像天经地义的一样。曾经他说过，如果他们不在一起，就太没有天理了。
可自从去了英国，见过杨柳，唐毅飞却生生涌上一种害怕的感觉，她见过杨柳对顾宸强烈甚至可怕的占有欲，女人的爱是伟大的，但也是可怕的，他从心底希望顾宸能和陶自然在一起，就像未曾有什么变化一样。
可杨柳，是他们必须过了的一关。
陶自然，我祝福你。
陶自然不动声色，倾斜了视线去看坐在左侧的人，唐毅飞专注的开着车，没有再说话。前方是滚滚车阵，所有的车灯汇聚着一片流动的海洋，照亮这本该漆黑的夜晚。
陶自然开口说，“在路口放我下去。”
唐毅飞看了她一眼，车速却丝毫未减。
她只好又解释：“我要去超市买东西，路口下车就行了。”陶自然已经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这逼仄的空间了。
唐毅飞听话的放了她下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陶自然费力的扯出一抹笑，“没事，我买完东西就回家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你想象中那么恋旧，也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夜深如墨，长街灯火依旧。夜空雾绕，远近灯火，可哪一盏是为你而留的？
顾宸，我们会不会也有一天理直气壮的输给了时间？
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该还的还，该给的我给。
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我不过是，想寻找原委。
今夜，你是舞曲，世界是错误，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长夜漫漫，谁人执意待君归。
第十章
杨柳第一次见到顾宸，是在她人生中颇为混乱的时期。
那时候她刚从意大利回到英国准备念大学，每次都是这样，一个地方玩腻了就换下一个，但不论在哪，都是房车豪宅大花园。
时间久了，有时候早上起床的时候还真是恍惚，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醒来转头看看都是豪华到几乎相似的天花板，每次要很用力的回想才知道她今天是在哪里。
所以回到英国她开始试着堕落，嗑药、酗酒、脱衣舞、性，这些事情充斥了她的生活，并且一路结交了不少“同道中人”。
只是后来当他们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他们开始试着绑架她。
天色已晚，暮霭沉沉。酒吧后巷，顾宸刚好经过。
他嘴里一直淡定的抽着烟，冷冷的看着这群人。酒吧里每天都在上演这些事情，没必要多管闲事。
直到他听到一个姑娘撕心裂肺的声音，“帮帮我！”
她说的是中文。
顾宸吐了烟，走了回去。
杨柳被这拳来脚去的混乱场面吓的头直发晕，苍白着脸捂着被撕坏的衣服，一路看着过来救她的那个人眼珠里杀气凌厉。
但他的姿态却极其从容，不过手下力道显然很重，不时听到有骨节的清脆“咔咔”声不断响起。
直到后来，躺下的满地都是痛苦呻吟的人，顾宸却双手插在口袋里，黑发黑眸中有着说不出的淡定。
杨柳在那一刻爱上了这个人。
顾宸向她走来，杨柳倔强的靠着墙站着，眼睛睁的极大。
顾宸牢牢盯着她，“你是中国人？”
杨柳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英国人。”
顾宸冷冷开口，薄薄的唇抿的极紧，“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杨柳不死心的追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会重金谢你的！”
顾宸转过头，嘲弄的笑笑，“Don’t bother.”
他的嗓音很轻，很迷人，却也很伤人。
那件事以后，杨柳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家中，不只是因为她准备远离那段日子的颓废生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虽然那天顾宸说完话就走了，但杨柳注意到了他衣服上别着的校徽。
那是她爸爸任名誉教授的学校。
杨柳是个独生女，父母年龄虽大一些，但借助了现代医学手段成功的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从出生起就万千宠爱。
她杨柳想要的东西，还没有要不到的。
后来她成功的让顾宸成为了自己父亲的学生，自己也成为了顾宸的学妹。
不过顾宸对她冷冷的调子却依旧没有改变，这么多年来，换任何一个女生都不会坚持的住。可她杨柳，岂是等闲之辈？
顾宸，我在你身上下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我不会允许自己看到失败的结果。
我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而那个陶自然？
你喜欢她？
哼，杨柳狠狠的冷笑，目光冰冷，无所谓，这么多年了，我早都不要你的心了，现在我要你的人。
顾宸，只有你，才配得上我。
陶自然回到家里，进门发现没人在家，翻翻包里掏出手机，开始给陶意发短信：晚上过来陪我住。
陶意是陶自然在一次旅游中认识的，坐在飞机上无意中聊了两句，才发现两个人不但来自同一个城市，居然连姓都相同，而最最关键的是，简直一见如故。
陶自然从小就希望能有个姐妹，偏偏家里几个叔伯姨舅生的全是男孩儿，她便成了家中唯一一颗明珠，虽然从小被宠到天上去，可还是不免觉得寂寞。于是，赶在飞机着陆之前，她便喜滋滋地认下了这个干妹妹。
没过多一会，门铃就响了，从猫眼里就看见陶意斜倚在门框边上，陶自然立刻将门拉开，这个打扮时尚的少女风一般冲进来，一边换鞋一边大声问，“有吃的吗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我今晚没在家里吃饭。”陶自然将双手拢在胸前，看着对方熟门熟路地去开冰箱。
陶意正念高中二年级，离陶自然家住的不远，陶自然的父母又经常出差不在家，所以每次陶自然自己在家无聊的时候，就会把她叫来陪睡，所以陶意自然对这个家熟悉的不得了。
“今天晚上真凑巧，我老爸老妈也不在，那么个大房子就我自个，感觉怪怪的。”十八岁的美少女陶意捧着酸奶一脸谄媚的凑过来，“姐，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陶意去微波炉那做了点爆米花，喜滋滋的捧过来坐在沙发上，又翻了部片子看。
陶自然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影片，《荒野生存》，她之前看过，可印象也没那么深刻，最开始心不在焉，兀自走着神，到后来也慢慢的看进去了。
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家境优渥，是亚特兰大私立名校艾莫里的优等生，前程似锦。但是，他从学校毕业后，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放弃令人羡慕的工作，把存款捐给慈善机构，去阿拉斯加寻找自我。在家人的劝阻声中，他踏上了回归自然的漫漫长路，成为名副其实的流浪者。
直到影片的最后，才听说Supertramp确有其人，他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结果死在了“神奇巴士”。
看完之后，陶自然注意到陶意一副显然游离的眼神，“在想什么？”她问。
陶意回了神，咬着手指头，感叹道，“真他妈帅啊，潇洒啊。”
陶自然点点头，“是啊，不过只有在青春的那几年，我们才充满勇气出逃，不是么？”
今晚月光皎洁的不像话，习习凉风吹过。大半夜里睡不着，陶意挤上陶自然的床，躁动得象一条青春期发作的毛毛虫。
床是前段时间新换的，一米八的宽度，床垫软硬适中，还添加了薰衣草在里面，据说十分有助睡眠。
陶自然晚上又喝了些红酒，可此时此刻闭着眼睛半天都没办法入睡，愣愣的出着神。
陶意似乎也毫无困意，用手肘捅捅她：“姐，睡了没有？”
“嗯。”她简单地低低应了一声。
或许是听见她声音清醒，陶意索性翻过身，两个人面对着面，“下周末有没有空？我介绍我的男朋友给你认识。”
陶自然说，“我如果没记错，一个月前我就在你的生日派对上见过他了。”
陶意不在乎地摆摆手否定，“早不是那一个了，那个已经分了。”
“……”
陶自然沉默了一下，其实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因为这个小妹一向爱玩又胡闹，于是揶揄她，“你的效率可真快，你爸妈知道吗？”
陶意的眼神瞬间一亮，“还没来得及说呢，我们上个月才认识，然后前几天才正式在一起呢，这次感觉很刻骨铭心啊！！”
呵呵。其实，倘若真是刻骨铭心，又怎会轻易说出来与人听？
好吧，虽然相差了没几岁，但陶自然觉得自己和陶意之间还是存在着一定宽度的代沟的。恩，而且很宽。
陶自然静静地听着陶意的心事，她之前的男朋友不关心她，每次都不知道体谅她，不理解她的兴趣等等等等的抱怨和烦恼。
年轻的我们心脏都是比较小的。一点苦难放进去，都显得大。长大了的人，心脏就变大了。即使更大的悲伤装进去，也照样可以冷漠的离开，平静的遗忘。所以忍耐吧。有天我们的心脏会长得比悲伤还大。
“姐？你相信一见钟情么？”陶意笑眯眯的问。
“一见钟情？”
“是啊——”陶意的眼神亮晶晶的，拖长了声音，“就是你见这个人第一面，就觉得会和他有故事。”
陶自然无谓的笑笑，“我早都不是小女孩了，可能早过了那个年纪了吧，哪里有什么一见钟情，还什么宿命的故事。”
陶意嗤笑她，“哎呦姐，你这才多大，怎么一副看破红尘的口吻。”
陶自然轻轻开口，眼神里看不出情绪，语气却有些悲凉，
“其实这个问题啊，很久之前有个男孩问过我，他问我你相信一见钟情么，我说相信，他说，真幼稚。”
“我以前啊，也信这些，一见钟情天长地久非你不可，还有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故事。其实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没有改变，不过我的确也没有写出自己的童话就是了。白雪公主和王子最后的生活，因为一个美好的句号，停止了想象。”
“而没有想下去的人，是聪明的。”
陶意静静地听了好久，她知道陶自然有些慢热，很多时候虽然淡淡的样子，却从来都是真心对人好的。
她从来没有从陶自然口中听到她说过任何有关于感情的话题，以前尝试着问过，都被她岔开了。她自己从来都很好奇，这么漂亮优秀的姐姐，会喜欢在怎样的人。
陶意轻轻开口询问，“你刚刚说的那个男孩，是你曾经的男朋友么？”
陶自然笑了，“呵呵，你也说的嘛，曾经啊。对，是曾经。”
陶意不禁又问，“姐，你看看，你每次都守口如瓶，那你究竟会把你心里的秘密说给谁听哇？”
陶自然一怔，似乎真的偏过头仔细想了想，
“可能，我愿意分享秘密的人，本身就是我心底的秘密吧。”
陶意小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了，摩拳擦掌，
“姐！你放心，你以后如果有心事，我随时准备当你的‘知心妹妹’，我经历很丰富哦！”
“噗……”陶自然笑得开心，“好的。来，睡觉吧。”
陶自然心里想，友情和亲情一样实际可知。
而爱情却像鬼一样。每一个人，见与不见，都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