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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辩 证 法 还 需 论 证 概念十六:礼物

    概念十六:礼物

    裴晋之见珊妮还算明白事理没有乱说话,眼中多了一点赞许,

    “林小姐,其实我找你,是有个不情之请。”

    珊妮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没有吭声,

    “我希望你能离开贺正南,当然,你也有其他的选择,你可以留在他身边,甚至生下孩子。”

    “但是不可以索求婚姻,”珊妮接了下面的话。她冷哼一声,“恕我难从命了,贺正南是您的儿子,您应该很清楚他的为人,我的决策不起任何作用”,她瞟了一眼裴晋之,

    “他不要我走,我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找出来,”她一只手拉开车门,“不要想去挑战贺正南的极限,他从来都不是善类。”

    下车扬长而去,不理会还留在车里的裴晋之。豪门的手段似乎都是这样,从电视剧到现实,似乎都是一样的,只要门不当户不对的,弱势的一方多半会得到这样的对待,如果不是珊妮已经百炼成钢,这样的时候应该会默默的选择离开了。

    拦了一辆的士回家,吃了一顿妈妈做的菜,心情好了大半,六点下楼被司机接回家。

    贺正南今天破天荒的回来了,坐在沙发里等着珊妮,珊妮坐在旁边,满身疲惫的靠在他身上,

    “怎么了?”她很少这样靠近他,所以贺正南也有些吃惊,复而温柔的询问。

    “今天你妈妈来找我了。”

    他脸色骤变,“你答应她什么了?”

    “什么也没答应,”她望着不远处的一座旧式撞钟,一眨不眨。“我希望你能和父母和好,毕竟,没有父母祝福的人生是不完满的。”她轻叹一口气。

    贺正南沉默的抱起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几天下来贺正南摆平了公司问题,公司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加上贺正南最近做成了几笔大交易,彻底堵住了一帮找茬人的嘴。

    生活也恢复平常,他终于可以正常的休息。现在每天的工作量都变小,他10点之前一定会回家陪她。所以她最近也养成了吃两次饭餐的习惯,反正怀孕后胃口也变大,还可以陪陪贺正南,何乐而不为。

    贺正南一边吃饭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我们明天要去试礼服,已经从米兰空运过来了,是罗琳罗纳今年的唯一设计。”

    “可是……”珊妮犹豫,“我想穿妈妈的婚纱。”贺正南一听“妈妈”的婚纱,心里明白,她妈妈一辈子没有结婚,想必对婚姻十分渴望,珊妮应该是想完成妈妈披婚纱的愿望。

    “我们一起去试吧,两套一起穿。”

    ——————————我是试婚纱的分割线——————————

    第二日,两人吃过午饭来到婚纱店,直入VIP区,负责人一见是事贺正南,便命人取来了刚刚空运到的礼服。

    珊妮最近胖了一些,但是还是属于纤瘦行列,上围比之以前更加丰满了一些,穿上单肩带的婚纱,脖颈到胸口一路半露,头发全部盘起,一层一层很有规律,看起来有几分希腊女神的风范。

    贺正南穿着白色燕尾服,礼服的剪裁流畅,设计简洁大方,贺正南体格本就适合着礼服,现在更是潇洒出尘,气质天成。

    旁边的小姐从来没见过这样般配的宛如画中走出来的金童玉女,不由看呆了。

    “贺先生,这套礼服真的太适合你们夫妇了,我给您拍张照留念吧?”

    贺正南把自己的随身的私人手机递给她表示接纳她的建议。

    “贺先生,您能和尊夫人靠近点吗?”小姐小心翼翼的问。

    贺正南用手臂搂住珊妮,两人一同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试完礼服,贺正南让司机把礼服带回去,自己则牵着珊妮在路上漫步。这里是新兴的开发的一个区域,都是一些高档商品的销售,人烟稀少,往前是以前的一个老城区,正待开发,部分居民已经搬走。

    两人走在全是砖石铺造的路上,路面大概只有两米宽,两边水泥砌成的墙面读有些破损和脱落,地上有些潮湿的地方长了青苔,贺正南扶住珊妮怕她摔倒。路两边都是一家一家带小院子的老旧平房,绿砖红瓦,倒是有几分清新的味道。很多小院子里住满了外来务工的租户,衣服床单就搭在围墙上晾晒。贺正南熟门熟路带着她进了一条巷子里的老房子。门已经完全锈蚀,珊妮跟着贺正南进去,

    “大姨——”

    出来一个穿着花点衬衫,下身一条布裤子的女人,看上去十分纯朴,头发微卷,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风霜的印记,但依然非常美丽,是非常自然的一种美。

    “正南啊,你来了。”她热情的迎向他们,宠溺的看着贺正南,拍拍他的头,又看向珊妮,扫了

    一眼她手上的戒指,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快,快进来坐。”

    进到屋内,堂屋不大,地面也不平整,墙上挂了一把抽穗的稻子,屋内的摆设可谓简陋。一股泥土的潮湿味道混合洗衣粉的味道扑面而来。并不是好闻的味道,但也不令人讨厌。

    大姨拿出一把小白菜坐在堂屋内择菜,一边和贺正南聊着天,贺正南像个孩子一样嘻嘻笑笑的和她说着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小事,这情景异常温馨。珊妮从来没有见过。

    “大姨,”贺正南唤了一声,“这是我未来的老婆,特地带来见您。”

    “大姨好。”珊妮礼貌的随着贺正南叫,大姨喜笑颜开,满脸长辈的慈祥,“好孩子,好孩子。”

    “什么时候结婚啊?”

    “初定是在下个月。”

    “结婚好啊,一晃你都要结婚了,”大姨笑着望着贺正南,沧桑的轻叹一口气,“我是真的老咯。”

    “胡说——”贺正南笑着嗔斥道,“您才不老呢,您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年轻的。”

    这一句逗乐了屋内的人。自从和贺正南在一起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馨。

    晚上吃着大姨做的饭,没有什么好菜,但两人都吃的特别香,末了,大姨还煮了一大锅面,一人盛了一点。

    离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贺正南打电话让司机来接。车不能开进小路,两人只能漫步出去。珊妮心里小小一阵悸动,她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大姨,还没从欢乐的气氛中抽离。

    “我们下次还来吧,我好喜欢大姨。”

    贺正南不置可否,只是宠溺的把玩她的头发。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大姨生活的这么艰难?”珊妮她见过贺正南的母亲,那是个贵气十足的女人,举首头足都可以看出良好的修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物,而大姨却在这偏僻的地方,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过着差不多农妇的生活,两姐妹怎么会差那么多?

    贺正南没有立刻回答,眸中神色复杂,半晌才开口。

    “那不是我大姨,那是我的妈妈。”

    珊妮显然是被这一答案吓到了,“妈妈?那那天来找我的女人怎么也说是你妈妈?”

    贺正南知道她说的是谁,“那是裴晋之,是贺朝阳的原配,而我——”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我是贺朝阳的私生子,贺朝阳酒后乱性的结果。”

    他的亲生母亲连云锦原本是裴家管家的女儿,从小和裴晋之一起长大,感情很好,裴晋之出嫁就把她带了出来,跟在身边。如果不是贺朝阳喝醉了,酒后犯错,世界上根本不会有贺正南。他兄弟几个,其实分别是几房人所生,虽说都没有领证,不过都被大家所熟知,他家里也是井然有序,有嫡庶之分,他贺朝阳,是连姨太都家世不凡的天命所归。而贺正南的出生,大概是他人生的耻辱。

    裴晋之一怒之下把连云锦赶走,一个女人艰难的带着孩子,吃多大的苦也没有想过不要他。如果不是五岁那年一场大病,连云锦实在没钱给他治病,没办法只能回来求他们把贺正南送给裴晋之抚养。

    “她不许我回去看她,怕丢我的脸。”贺正南苦笑,“每年只有今天才被允许去看她。”

    珊妮心疼的望着他,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身世。

    “今天,是我的生日。”

    珊妮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开始湿润,一直以来以为他家世了得年轻有为,却不知道其实他背负这么多秘密,长期郁郁不得欢,每年只有生日才能去见一见自己的母亲,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小时候我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她不要我,裴晋之她只有一个女儿,但是她并不喜欢我,她还让她的女儿也远离我,那个时候只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被绑架的时候,贺朝阳一直不愿意答应别人的条件,直到我快被闷死的时候才不得已的救了我。出来后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恨她,恨她不要我,把我丢在那个不是人生活的地方,”

    那么小的孩子。却经受着这一切成人都无法经受住的事。

    “为什么不要我呢?即使是吃再大的苦我也愿意,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好好的疼爱我。”

    贺正南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他对于过去这些回忆还是无法释怀。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是不想自己孩子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哪个母亲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承受比你更多痛苦的,其实是你的妈妈…”

    “你手上的戒指,是她给的,她让我送给未来的老婆,”他轻叹一口气,“今天她应该了了心愿了。”

    珊妮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摸着手上的戒指,突然觉得是那么珍贵,这其中,还承载着母亲对孩子的祝福。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们是有人祝福的。

    而那些关于童年的疼痛,就让它掩埋在沙土里。尘封回忆,是对过去最好的尊重。

    回到家,两人洗完澡就躺在床上聊天,从小时候的玩具聊到读书时候的趣事。虽说两人的童年都不幸福,但成长过程的经历都是略有相似。

    ……

    “我高中的班主任特搞笑,老是穿破丝袜,基本上每一双都是破的,上课我们都盯着她的袜子,呵呵……”

    她自顾自的说,全然没有发现贺正南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炙热。突然,他抱紧她,这一抱把正讲的开心的珊妮弄懵了,她疑惑的望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

    他欺上来的唇堵住了她要说的话,反复吸允她的樱唇,舌头攻进去舔舐她的贝齿撩拨她的舌头,缠绵悱恻的辗转,这个吻越来越激烈,情/欲开始升腾,珊妮感受到他激烈的欲望,她挣扎着,可是推不动丝毫,他感受到她的反对,离开她的唇,目光紧锁在她身上,口气暧昧,

    “今天我过生日,”一边说手还一边在她身上游移,“我要礼物。”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珊妮有些受蛊惑,残存的几分清醒,“小心孩子……”

    他得到允许雀跃的开始解她的衣服,“医生说适当的运动对孩子有好处……”

    说着就开始轻啃她的耳垂,唇瓣顺势向下,点燃她身体的每一处,她被他吻得欲罢不能,身体不安的扭动,他趁机一个挺身,和她融为一体……

    辩 证 法 还 需 论 证 概念十七:送别

    概念十七:送别

    醒来的时候贺正南已经不在。他是个很有原则的工作狂,每天雷打不动的十二个小时工作时间,忙起来甚至更甚。

    珊妮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昨夜的欢爱几近疯狂,这是她记得的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结合,她看着身上屡屡的痕迹,脸羞得通红……

    日子一天天过去,珊妮怀孕两个月了,两人决定下个月三号结婚。怀孕三个月的时候相对安全一点,肚子也不会太显。期间在贺正南的陪同下去做了一次产检,两人欣喜地挤着头盯着B超里黄豆大的一个点,这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第一张照片被贺正南强行抢去,放在钱包里,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

    贺正南像所有的准爸爸一样又焦虑又紧张,每天盯着珊妮这盯着珊妮那,弄得珊妮觉得身边弥漫着危险,也许水杯和地板一不小心的就会变成杀人凶手!

    久而久之对于他这种行为珊妮已经见怪不怪,每天不是在吃就是在睡,唯一能出去的,就是参加的一个孕妇瑜伽班,做做运动之类的。

    从瑜伽班上完课,贺正南一路牵着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手上有一些薄薄的茧。

    “回家吗?”贺正南询问。

    “我想去转转再回家。”再这么憋下去没病也要闷出病了。

    两人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牵着手漫步在路上,穿过广场时,珊妮放缓了脚步。广场上有很多年轻的夫妻带着孩子在玩耍,蹒跚学步的孩子们或者一群集在一起嬉戏,或者在拿着面包屑喂鸽子,都玩得不亦乐乎。大多是西瓜太郎的发型,眼睛大大的,煞是可爱。珊妮看着这些孩子,眼睛都不眨,投射着奇异的光芒,

    “珊妮,”

    贺正南的声音轻轻的,但是珊妮还是听见了,转过目光,

    “明天和我回家去见我父母吧。”

    他坚定的目光里有珊妮读不懂的东西,却能穿透她的心。

    “为什么是明天?”

    “明天全家人都在,裴晋之的女儿回来,要给她接风。”

    原来如此,看来贺正南是找准时机,想趁此机会把她介绍给家族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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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贺正南半夜醒来喝水,发现床上不见珊妮的身影,走出房间,下楼,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客厅,没有开灯,月光稀稀疏疏的从各个窗口投射进来,她就那么坐在那里,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双腿,眼神飘渺,痴痴地望着远处,月的光华流泻在她身上,静默的像一幅油画。如果不是他特意找她,也不会发现那里有人。

    “怎么不睡觉?”贺正南在她旁边坐下,她还是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

    “明天要见你爸妈,我在想会遇到什么。”口气淡淡的,声音若有似无。

    贺正南轻轻的笑了,伸手打横把她抱起,她紧张的搂紧他的脖子,对上他充满笑意的眼神,

    “笑什么?”

    “笑你这小傻瓜想那么多。”

    第二天珊妮没有精心打扮,简单的把短短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因为怀孕,也没有化妆,一件普通的粉色小号孕妇裙,一双白色布鞋。穿在她身上也是说不出的耐看。贺正南很满意她的打扮,毕竟他们家的人看惯风月,太夸张只是哗众取宠让人觉得艳俗。

    车开得很平稳,但是珊妮的心情还是很忐忑,贺朝阳和裴晋之都反对,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他家在怀明山上,以前一位国名党军官在怀明山建了别墅准备和情人长相厮守,后来解放了国民党军官跟着蒋介石逃到台湾,房子的产权就成了那位情人的。贺家发迹后为了清静买了整座怀明山,又从那情人手上买了现在的别墅。

    门卫一见是贺正南的车打开门放行。别墅外是一片草坪,种着各式的花草,整个建筑都属于民国时期流行的英式风格,虽然保养得极好,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年代久远。

    进去以后珊妮就开始十分局促,整个装潢风格都大大的保留了本身的特色,一进门珊妮就看呆了。门口摆着一个落地钟,珊妮在杂志见过,是德国排名第一的ErwinSattler制钟公司推出的ColumnaTemporis,通体体透明,各个部件被安置在人工吹制而成的矿物玻璃里,蓝色的指针,钢制的表摆,雕琢精细的镀银表盘。珊妮从没想过自己居然可以看见实物,最令珊妮震惊的是全晶石地板,晶莹剔透的晶石里还可以看见沉淀的结晶体,这居然是一块一块的矿石镶嵌而成,表面被打磨的很光滑,看上去没有一丝缺憾,沿着往内走铺了大概四米长的地板,虽然不知道来头,但是她曾经为杂志写专栏所以研究过,这地毯是由奥地利具有七十年历史的Vossen公司制作的纯羊毛棉料制成的。踩在上面珊妮都觉得十分惶恐,叫不出名堂类似意大利风格的家具,这里的一切都让珊妮瞠目结舌,他一直知道他家里有钱,但是不知道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这无疑使珊妮更加不安了。

    贺正南带着珊妮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进房后珊妮的不适感才稍稍降低。

    “哥哥,哥哥,”随着悦耳的女声,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猛的被推开,

    “哥哥,你回来啦!!”一张兴奋的脸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和政男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宠溺的帮她理了理头发,“都多大了。还是这么莽撞,”珊妮从没听过他这般语气,很是好奇,抬头望向他们,贺正南的身子挡住了来人,珊妮侧可侧身,终于看清,这时来人也望向了珊妮,两人都一脸惊奇,几乎是同时,

    “珊妮?!”

    “裴培?!”

    两人都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对方。看着许久未见的裴培,珊妮又是激动又是感激,本来还有的不适感看见裴培顷刻间化为乌有,她激动的上去握住裴培的手,

    “死丫头回来了,也不跟我打电话。”

    裴培显然也很激动,“我刚回来,正准备明天去找你呢。”

    两人相拥而泣,本来来这里注定是一场鸿门宴,却意外的遇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事情的发展有些戏剧化。

    “对了,”裴培松开她,擦了一把泪,“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她们交往六年,裴培从来没有太多提及自己的家世,珊妮也不爱问,只是知道她是豪门之后。

    “是我带她来的。”贺正南替珊妮解答了裴培的疑惑,他指了指珊妮,“应该不用多介绍了,裴培,珊妮是我的未婚妻。”

    裴培不可置信的看看她,再看看贺正南,眼神复杂,甚至有些失落?!但是不一会儿她又恢复常色,珊妮怀疑自己刚才也许看错了,

    “下去吃饭吧,今天哥哥们都来了。”

    裴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原配裴晋之的亲生女儿,随了母姓,所以全家上下都很宠她,是真正的娇娇女。吃饭的过程中,贺正南一未婚妻的身份介绍了她,全家上下都是笑笑说恭喜,只有上首的贺朝阳和裴晋之一直没有说话。贺家加上贺正南一共有五个儿子,今天为了给裴培接风,孩子们都到了,当然,那些“姨太太”们是不会出现的,有裴晋之的地方,永远都只有一个主母。

    虽说对贺朝阳这种行为不满,但是名门出声的她胸怀气度都不是常人可比的,对于这些人,只要不驳到她的脸面,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饭桌上大家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多是和裴培聊聊她的见闻,珊妮只是低着头吃自己的,这一桌人都心怀鬼胎,表面看起来很和谐,内心里却都在揣测着其他人的反应,说一句话要反复斟酌,珊妮突然有些同情贺正南,这里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

    裴培口里嘻嘻笑笑和他们聊天,视线却一直定在贺正南和珊妮身上。珊妮抬头,正对上裴培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的裴培猛一愣,复而又笑着转到别的地方。

    珊妮捏的手紧张的捏着筷子,手心里满是汗……

    晚上回到家,珊妮紧张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躺在床上,贺正南洗澡去了,他的洁癖连对他自己的家也有,除了对珊妮,他几乎每一样东西都会受不了。

    望着天花板,珊妮单独的回忆裴培那时的眼神。她觉得很不安,非常非常的不安。

    过了一会儿,贺正南从浴室出来,看珊妮还躺在床上,不由眉头一皱,

    “怎么还没去洗澡?”家里浴室有好几个,贺正南洗的是个人的,他一贯不喜欢和别人共用浴室。

    “贺正南,”珊妮看着他,犹豫着该不该问,

    “嗯?”贺正南还在专心擦头发,头也没抬。

    珊妮轻吸一口气,“裴培和你……”

    一听裴培的名字,贺正南笑意浓了起来,“那个‘家’里唯一对我好的大概就是裴培了,小孩一个,幼稚得狠,整天缠着我问东问西的,呵呵,”他笑了一声,“不知道以后降服她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我很好奇。”

    突然想起刚才珊妮话只说了一半,“你刚才想说什么?”

    珊妮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世界好小。”不用问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看来贺正南对此一无所知。收拾了东西去洗澡了。

    第二天珊妮毫无意外的接到了裴培的电话,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裴培默默的喝着咖啡,一言不发,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悲伤。珊妮一切都看在眼里,裴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正因为她真实珊妮才那么喜欢她。

    “珊妮……”裴培终于开口,“我申请了澳洲的学校,要出去读书了。”

    珊妮没想她会有这样的决定,十分吃惊,“为什么要去那么远?”

    裴培一阵苦笑,笑中夹泪,“我没有勇气面对…”

    “裴培……”看着裴培低落的样子,珊妮却无能为力。

    “妈妈从来不让我靠近她,可是我却偏偏喜欢靠近他。我的童年就是和他黏在一起,”珊妮知道“他”是谁,只是静静的聆听。

    “四年,只是四年不见,读完大学回来,他就已经转眼变成另一个人,那么优秀,每个人见到他都要仰视他,我心里很骄傲,骄傲他变得那么耀眼。”

    “可是从头到尾……”她的眼泪无声流下,她没有意识的抹了把泪,“从头到尾他都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我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结婚的……我永远都只是她的妹妹,我们的身份是禁忌,连做梦说梦话的时候都要紧张的控制自己不要说出来……”

    珊妮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跟着她流泪,她能理解她,因为感情从来都是不能控制的,她只是爱了自己不能爱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培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珊妮,我很庆幸那个人是你,因为是你,我连恨你都恨不起来…现在,我只想忘记…”

    “裴培……”

    “不要说话!”裴培立刻打断她“你说话会让我觉得你在怜悯我!”珊妮心里酸涩难耐,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她明白她的痛苦,想爱却不能爱,一直挣扎在理性和感性之间,那该是多么痛苦。

    “你要连我的份,一起好好的爱他,”

    珊妮坚定地点点头。

    “我承认了,你是我的嫂子。”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等我去了澳洲,迷死一票老外,回来还要跟你耀武扬威。”

    ……

    裴培就这样走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很震惊她的决定,连贺正南去劝都不管用,大家都拗不过她的坚持,最后是贺朝阳亲自放行。

    全家一起送走了裴培,进关之前,裴培和每个人拥抱,第一次正大光明的拥抱贺正南,囫囵的一抱,几乎还没有触到他的体温,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珊妮的脑海里还在回放刚才在她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谢谢”,她没有遗憾了,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把痛苦减到最低,最后学会不痛。这一切的真相,只有珊妮一个人知道,但是珊妮会把它忘记,因为秘密,放久了只会成为利器,伤害所有相关的人。贺正南,就让她当你的妹妹一辈子吧!一辈子都维持最美好的样子……

    珊妮觉得自己很幸福,至少她能名正言顺的爱人生子,幸福感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只能自己去感受。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到现在才觉得非常有哲理。

    狗宝宝问狗妈妈,什么是幸福?狗妈妈回答,幸福就在你身后。于是狗宝宝日复一日的去追自己的尾巴,却怎么也够不着,它十分沮丧的问妈妈,为什么幸福怎么都够不到?妈妈答,你向前走,幸福它一直跟在你身后。

    不可免俗的我们都像故事里的狗宝宝一样,反复的追,却沮丧的发现追不得,就无病呻吟觉得自己多痛苦,其实幸福一直都在我们身后,从来不曾离开,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辩 证 法 还 需 论 证 概念十八:车祸

    概念十八:车祸

    这个世界,不论少了谁都依然秩序井然,地球还在自转公转,时间永远那么无情。

    这天珊妮一早被贺正南起床的声响吵醒,最近她总是睡眠极浅,一旦被吵醒就睡不着了,正因为最近睡眠质量下降,所以练就了她的起床气。坐在餐桌上一阵不耐烦,全身没劲觉得特别辛苦,可是却又没有瞌睡,看着贺正南坐在对面悠闲地看报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贺正南边看报纸边抽空瞄了她一眼,她黑眼圈有点重,最近胖了一点,但是这几天休息的不好,脸色有些苍白。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有整理,穿着睡衣坐在位置上,很懊恼的样子看起来有点逗,最近她起床气发得厉害,一早谁惹她就轰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

    看完报纸吃完早餐,贺正南起身准备去公司,临出门再三嘱咐珊妮今天去公司一趟,有些文件要她签字。珊妮一脸疑惑不知道什么文件轮得到她来签。但是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珊妮素来不爱打扮,上班的时候为了公司形象咬着牙关买了些撑门面的贵衣服,还要搭配高跟鞋才能风情万种顾盼生辉,美丽从来都是需要代价的。现在珊妮不用上班就变得简单得多,怀孕了又不能化妆又不能穿高跟鞋,这都正和她意。

    到了公司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到以前的座位上去,虽然她没有来上班,但是座位上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改变,拉开抽屉,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出已经被塞在角落里的一方手帕,因为被挤压变得有些皱皱的,但是珊妮很欣喜发现它还在,赶紧收到包里。

    此时贺正南正好进来,见她来了,直接领她进了小会客厅,一进去,一个年轻男人早在那里了,珊妮不知道他要干嘛,疑惑的扯了扯贺正南的衣袖,

    “这是要干什么?”

    “坐吧。”贺正南与其干脆,也没有多解释。珊妮拉开椅子坐下,那位年轻的男人拿出两份文件,分别递给他们,

    “我是荣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李荣华,”李荣华?珊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是城中赫赫有名的大律师,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

    “而为手上的财产馈赠书是贺先生委托本事务所拟定的,二位请打开文件,”

    珊妮打开文件,这是一份财产馈赠书,贺正南把他名下的动产不动产股票基金全部无条件馈赠给她百分之五十,这意味着,贺正南把一般的身家都给了她,在往后翻,相关条例,注意事项,法律依据……

    条条款款珊妮都没有看进去,极度震惊的她抬头痴痴的望着贺正南,贺正南在低头看文件,很认真的样子,这个男人,毫不在意一般把自己一般的身家分了出来,他有多么信任她才会这么做,这份文件,珊妮只要一签字,意味着今后“朝阳”的任何决策都与贺正南拥有平等权利,她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心里上涌一阵感动。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觊觎他的钱和他在一起,只要吃饱穿暖,她从来没有野心要去得到什么。她不喜把他们的物质和钱扯上,所以从来不要他保证什么,就是怕他疑心,而他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正是证明他内心没有私心和杂念,即使分一半给他,也不会皱眉半下。

    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原本冰冻的情感开始复苏,升腾起温热的风,吹拂心弦,她没带笔,贺正南签完给她,她手颤抖的在贺正南的签名下签下自己的名字,她接受,只是接受他用这种那个方式证明自己,她和他都明白,她不会动一分一毫,签字,只是让两个人都安心。

    签完字,把文件递给李荣华,李荣华确认了一遍,“一式两份,即日生效,相关的事项之后会以文字形式通知两位。”

    李荣华和贺正南打个招呼就夹着文件走了,难得遇到一个不是对贺正南点头哈腰的人。

    “荣华一般不接这种单,如果不是看着同学一场他不会管的。”贺正南看出她的心思,“我先去开会了,你去我办公室坐会儿。”

    珊妮乖乖的去了他的办公室,坐在他的椅子上,珊妮也尝了尝做大老板的感觉。百无聊赖,看到桌上的报纸,随便翻了一下,正好看见填字游戏,手痒想玩,贺正南的笔插里没有笔,珊妮上下找起来,第一个抽屉,没有,第二个抽屉,没有,第三个抽屉,还是没有,她失望的准备关上抽屉,突然瞟见一个一个奇怪的文件夹,奇怪在这个文件夹上隐约可见的照片很像她。她好奇的拿出来。

    从翻开第一页起,她的心跳就急速加速,像是平静的河水上突然涌来湍急的洪涝,一发不可收拾,刚刚的那份以为要持续下去的幸福去了哪里?深度恐惧包围了她。阖上文件,忘了放回原处,她努力的想使自己镇定,但是心里还是一团乱糟,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

    急冲冲撞上出差回来才两天的于少生,却浑然不觉,脑海里只有刚才看到的文件。

    从公司到家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珊妮付了出租车钱,直直往家里冲,自从贺正南替她还了债,妈妈就没再工作。

    一进门,在洗衣服的妈妈一见她回来了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擦了手去给她倒茶,走近才发现她脸色苍白,身体不安的战栗,下唇咬出了鲜血,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

    她还在瑟瑟发抖,“妈妈,”她的声音都在抖,“你有没有跟贺正南讲过‘那件事’?”

    一听是“那件事”,妈妈意识到不对劲,也开始紧张起来,“从来没有。”

    珊妮这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妈妈,贺正南他……”她握住妈妈的手,两人都手脚冰凉,“我们该怎么办?”

    风阵阵从窗户吹进来,明明是夏天但是珊妮却起了一身**皮疙瘩。

    “铃铃铃…”

    万籁俱寂,此刻的电话铃把两人本就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妈妈最先镇定下来,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

    “是婉珍吗?”

    她一下愣住了,这个名字,会叫她这个名字的人……

    “不好意思你打错了,不认识你说的人。”正要挂断,

    “婉珍,不要挂,我知道是你!!”电话那端声音有些急切,电话这端也是心绪难平,

    “先生你打错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婉珍我在你家楼下……”挂断电话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生硬的挂了电话,复而对一旁的珊妮慈爱地笑,

    “打错的,看把你紧张的,”见珊妮满头是汗,她轻轻的替她把汗拭去,“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珊妮见妈妈又恢复常色,便平息心境。今天她还签了那份合同,吃下贺正南准备的定心丸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出格举动。但是心里还是横亘了一根刺,无法接受他的隐瞒,又恨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去质问他,毕竟,“那件事”是秘密,牵涉太广了,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收拾心情,还是决定回去。

    站在马路边,准备拦出租车回家,但是觉得有点饿,就去路边的超市里买了几块巧克力,大概是周末的关系,购物的人特别多,珊妮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终于解完帐,出超市的时候一阵冷风袭来,珊妮不适的抖了一下,奇怪,明明是夏天,怎么会觉得冷?

    路边来往的车辆并不多,珊妮站在路边等车,突然,在来往稀稀疏疏的人群里,她看见妈妈神色慌张的往马路的另一个方向走去,珊妮觉得有点奇怪就跟了上去,见妈妈径直进了路边的一家咖啡厅,这更让珊妮觉得事情的不对劲,妈妈一贯节约,从来不来这一套,现在又缘何会会出现在那里?

    她在咖啡店对面的一棵树旁边等着,大概半个小时后,妈妈又神色慌张的从咖啡厅出来,隔了大概一分钟一个男人也从里面出来,珊妮仿佛石化的定在原地。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珊妮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置信妈妈竟然会瞒着她,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和她商量。

    他追上去扯妈妈的衣服,妈妈甩开急急往马路对面走去。

    就在这时——

    电光火石的刹那——

    路边一辆车突然启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的向妈妈撞过去——

    “妈妈——”

    “婉珍——”

    ……

    全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定住了,只能听见与汽车冲撞时激烈的碰撞声,“砰”的一声,妈妈像毫无重量的人偶高高的跃起又重重的跌下——

    “咚——”一声闷响落在地上,那辆车迅速逃逸,快的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妈妈——”

    珊妮尖锐的嘶喊,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马路上急急几声刹车,珊妮毫无意识,只是向妈妈冲过去,那个男人快她一步抱起妈妈,珊妮重重推开他,

    “妈妈——”珊妮的声音恐惧的颤抖,“妈妈……不要吓我,快醒过来……”

    路边是迅速围观过来的人群,把现场围成一个圈,有人在议论有人在报警,看热闹的越来越多。珊妮跪在地上搂着妈妈,紧紧的把妈妈搂在怀里。地上血迹越来越多,妈妈的脑袋还在汨汨地淌血,珊妮用手按住,可是血止不住的往外涌,珊妮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满地都是血,珊妮的衣服全都被妈妈的血濡湿了,

    “妈妈,妈妈,没事的,你坚持一下。”

    “孩子,你妈妈在流血要送医院,快放开啊,”被推开的男人也是满脸焦急,站在旁不知所措。

    “叶国良你滚开——”珊妮对他咆哮,“你这个王八蛋——”

    ……

    医院里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病床与地面摩擦发出“咔嚓卡擦”的声音,珊妮一直紧紧的握着妈妈的手,在病床要进手术室的刹那,珊妮死死抱住了床不让推进去,她不安的心跳着,大脑一片空白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不能让妈妈推进去,

    “小姐,快放开,再不放开就来不及抢救了。”护士急切的掰她的手,叶国良也过来试图拉开她。

    “不要,妈妈——妈妈——”声声哀号只听得人心碎,周围的人都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病床上的妈妈似是些许清醒了,微微张开眼睛,

    “珊妮……”虚弱低沉的一声叫唤,珊妮赶紧凑上去,“珊妮……”

    辩 证 法 还 需 论 证 概念十九:逝世

    概念十九:逝世

    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妈妈又昏厥过去,等在抢救室门外,脑海里全部是妈妈的音容笑貌,这是不详之兆,她越来越不安,对于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全世界都和她无关,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盏灯。

    往事像电影慢镜头,像小时候无数个被锁在家里的日夜,那么无助只能等在家里,等着妈妈回来。等着一身疲惫的妈妈检查她一天的功课,然后得到妈妈的赞赏。哪怕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她也觉得是幸福。她太渴望自己是被认同的存在。一直以来她比任何人都没有安全感,她太怕失去的感觉,因为拥有的实在太少了,每失去一样都足够让她绝望。

    抢救室门紧闭着,她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这让她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妈妈是她唯一的亲人,是不能失去的重中之重。

    和珊妮一起等在外面的是叶国良,他一直盯着鞋面,一根接一根抽烟,一直没有抬头,满地狼藉无声的宣告了一切。

    三个小时后,灯熄了,仿佛万物复苏般,静止的状态打破。珊妮的脸上终于又有了表情,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满怀期待的等着医生出来。

    医生摘掉口罩,眼神充满无奈何哀痛,珊妮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她已经预见会听到什么了,此时她只想捂住耳朵,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像电视剧的情景一样,痴痴等在外面的家属,等来的只有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不可能……不可能……”珊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呢喃,她突然疯了一样抓住医生的手臂,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医生,求求你了,救救我妈妈……”

    医生见惯这样的场面,他尽力安抚,“小姐……请节哀……您进去看最后一眼吧……”

    不可能……不可能……

    珊妮颓然地跪倒在地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发出像野兽一般的哀鸣,悲恸至极的嘶叫,一声一声,让身边的医生护士都不由被这凄惨的喊叫震撼,陷入悲恸的情绪中。

    明明悲恸得不能自已,眼眶里却没有一滴眼泪,她不敢进去,不敢靠近,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不可扭转的事实,心脏疼痛痉挛,像心口炸开一个血洞,呼啸着风,这个器官的疼痛连带五脏六腑都在抽痛,病床缓缓从急救室推出来,轱辘轴轮一下一下循着地面转圈,像电影的长镜头,又似一场无声的黑白电影,演绎着凄惨卓绝的悲剧。

    床上的妈妈被白床单蒙住,和电视中见过无数次的场景一样,没想到现实中真真正正的发生了,白的刺眼的床单遮盖着,裹出一个轮廓,不用触摸,因为妈妈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确确实实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活生生的生命随着那盏“手术中”的灯一起熄灭了,最后一丝气息也停止了,没了,没了,妈妈最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还没来得及和妈妈告别,一切都还来不及……

    珊妮不能自已的扑上去,阻住护士的脚步,周围没有人阻止她,只当是一个失去至亲的悲痛之人不能接受事实的一种发泄方式。但是之于她,这不仅仅是失去至亲,是失去了一颗心,一颗相依为命绝不悖离的心,她颤抖的把床单揭起来,床上的妈妈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头上的血窟窿已经停止冒血,身体开始降温,刚刚推进去还不是这个样子,珊妮心疼的抚了抚妈妈的脸,体会着这珍贵的余温,这种触摸是垂死的挣扎,明明知道不可能留住什么还是不得不去尝试,因为知道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所以才分外珍惜分外小心。

    她细心的帮妈妈把乱糟糟的头发都整理到耳后,除了有个血窟窿,妈妈还是那么美丽,美得惊心动魄,无与伦比,

    “妈妈,闷死了吧,他们拿床单盖着你呢?你还不反抗啊?”珊妮笑起来,这一笑笑得凄艳卓绝,陌生人也能看出这一笑背后的悲凉,

    “妈妈……快起来吧”她喉咙一阵发硬,声音变得生涩,“别闹了……我会怕的……”

    “小姐,节哀吧,你的妈妈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放开吧,让死者安息……”年轻的男医生由衷诚恳的劝慰,一双大手抚在珊妮背上,想缓解她的悲痛,珊妮动容,缓缓放开手,护士上前把病床推走……

    负责资料备案的护士心有同情,但是工作需要还是不得已把“死亡证明”递给她,轻薄的一张纸,珊妮轻轻的接过来,人死了,就是用这一张纸来证明,任你生前再怎么荣光,死后原来只要一张纸就能代表你的一切,再怎么浓墨重彩的人生,到头来也是这么轻薄,原来一切都是那么无力,

    “能给我一只笔吗?”珊妮的声音沙哑,几乎完全辨不出原本的声音了,护士递了一只笔给她,珊妮接过。

    颤抖的在姓名一栏里写下“林素心”三个字,复而有急急划掉,薄薄得纸张被她施力过度划出几道破损的痕迹,她还是毫不在意。这么多年隐姓埋名还是不能躲过,该来的还是来了,现在不用藏了,不用躲了,她重新写下“王婉珍”那个字,算是完成了妈妈最后的念想,真真正正的做一回自己。人不在的时候才能用自己的名字,这是件多么凄凉的事?珊妮一笔一划的往下填,越填越颤抖,年龄,四十八岁,这么多年都没有意识到,原来妈妈还这么年轻,才只有四十八岁而已,四十八的女人该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孝顺的孩子,安享晚年,可是妈妈……

    抬头看见叶国良还在那里,沉浸在悲痛中的她无法克制心中的怨憎,但是为了妈妈能清净的安息,强压住自己的愤怒,

    “你快点离开,趁我杀了你之前。”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离开,“我只是想认回你们……”他回头满脸歉疚的望了珊妮一眼,“对不起,我不知道张萧华派人跟着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做……”

    “滚——”珊妮不想再看见这个人,只想他快点消失。

    贺正南闻讯赶来时,只剩珊妮坐在长椅上,她没有看他一眼,他也没有说任何话。任由她怔怔地注视着急救室的那盏已经熄灭的灯。

    长久的沉默,一时发呆一时嗤笑,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里,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理任何人,静静的走进太平间,见了妈妈最后一面。

    贺正南一直跟在她身后,试图找机会安慰她,但是她把自己完全隔离了起来,隔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无从下手。

    “珊妮,”见她神思飘渺不知要去往何处,他用力抓过她想把她搂到怀里,她这副样子折磨得他心痛,他只想抱住她,但是她很抗拒他的靠近,使劲挣脱他,

    “放开我——”她愤怒的吼叫,他不知道她的愤怒从何而来,对她这种举动有些不悦,

    “你到底怎么了?林珊妮,你给我过来!”

    一听见他的声音,珊妮就激动地捂住耳朵,“你走开,我不想见你,”她的表情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你走吧,我求你了……”

    看着珊妮痛苦的样子,原本的不悦统统消失不见,转而变成心疼,他不忍再忤逆她,便没有再说下去。

    坐在车上他怎么也想不通珊妮为什么会这么抗拒他,车内的气氛肃杀,谁都不敢说话,到家的时候,于少华也一起跟了下来,他不解的回头,正对上于少华愧疚的眼神,

    “总裁,我有点事想向您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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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珊妮办好手续,妈妈被送到殡仪馆。

    焚化的时候只允许一位至亲进去,珊妮站在炼炉跟前,看着妈妈被放进去……

    “妈妈……”珊妮发出一声呢喃,空气里有火焰和焚烧的焦臭,可是珊妮却使劲的吸着,这是妈妈的味道,以后再也没有了,没有了……

    抱着烧成的骨灰,珊妮缓缓的走出来,微风轻拂,吹动她披散的发丝,黑色的衣裙更衬得肤白胜雪。她小心翼翼的抱着骨灰坛,坐在出租车上,她颓然地望着车窗外,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都没有哭过,一滴眼泪都没有,她一直爱哭,遇到事情会先哭,再去坚强,而这次,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有,这几天她瘦的很快,眼窝深陷,正因如此,眼睛大得吓人,那么空茫的眼神,看不出丝毫情绪。

    珊妮没有回贺正南的家,因为无法面对,她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也知道为什么叶国良会突然出现,她终于明白那份文件背后的意义,也终于明白他得到那份文件是想干什么,原来说到底,她的身世才是他最后一张王牌。爱让人那么无助,她把心掏出来了,还是没能改变成为工具的命运,说到底他对叶国良的恨,还是因为对方慧茹的爱吧?而她,彻头彻尾的一个笑话,自作多情的演绎着一场孤独的独角戏。

    对他的爱已经生生化为恨,那种恨深至骨髓,痛至心底,明明不能想,不能念,内心深处却又涌出无法埋没的爱来,这种矛盾的心情折磨着她,折磨得她无力招架,只能本能的逃避,

    她知道他和她走到尽头,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随着这一场车祸悄然改变,不复从前。

    回到租住的家里,这里还有残存的最后的回忆,家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仿佛一切都是一场骇人的噩梦。

    珊妮在家里操办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不同寻常的选了一张彩色照片做遗像,整个家里都是珊妮妈妈生前最喜欢的勿忘我,没有亲人来悼念,显得无比冷清,但是珊妮毫不在意,只是麻木的盯着那张彩色照片,一动不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辩 证 法 还 需 论 证 概念二十:身世

    概念二十:身世

    珊妮一直知道,她的身世,从头到尾都是豪门世家的污点,不能说出去的软肋。她和妈妈一直试图隐瞒逃避,却发现原来该来的怎么也逃不开。

    珊妮的妈妈林素心本名王婉珍,是3207军区首长王铁龙的小女儿,在家最受宠,也最不听话,九岁的时候因为太过顽劣被父亲送到乡下外婆家,遇到了大她十岁的叶国良,那时候叶国良在乡村里的当老师,是下放的知识青年,年纪不大但是见识广博,小小的王婉珍和同学们一样被他讲的一个又一个故事吸引,总是课后还缠着他,后来他回城,也一直不间断的寄明信片给她,那时候的他只把她当不懂事的孩子。

    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将她接回城里读高中,十八岁高中毕业时,没有考上大学,父亲勃然大怒认为她不成器,狠狠地打了她,当夜她就收拾了东西,循着明信片的地址找到了他,虽然回城但是他还是一副寒酸的样子,快三十了还没有成家。而她,已经从稚嫩的孩子成长为身形玲珑的妙龄女子。他几乎认不出她,穿过近十年的时光,她对他由敬慕变成爱恋,他们越过年龄相爱了。离家的时候户口没有拿出来,所以两人没有领证,他们穷,也没有摆酒,但是那时候觉得爱情能超越一切,从前的她什么也不会,为了照顾他学着做饭缝缝补补,两年里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贫,却也很幸福。

    可是磨难最终只是磨灭了他的意志,而立已过的他实在没有时间再去白手起家,所以他选择了一条捷径,费尽心思的巴结上张氏企业的千金张萧华。

    他们本就没有领证,他和张萧华结婚的时候她还傻傻以为他是“出差”了。如果不是在报纸上看见他结婚的消息,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回来的时候她一下也没有哭,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背弃他们的爱情,她默默收拾了行李离开了,他没有留她,也没有资格留她,她没脸回家,因为她怀孕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要打掉孩子的时候。孩子动了一下,母子连心,她怎么也下不了毒手不要孩子。就是这一次胎动她决定生下她,也就是珊妮,她改名林素心,在那个捉违规生子抓得比什么都严的时代偷偷生下珊妮,为了养活孩子和自己,她在一家工厂做女工,谎称农村女人没有户口,计生部的主任看她可怜把她上到单位的集体户口下,她终于有了全新的身份。

    从珊妮出生,她一直带着孩子躲躲藏藏怕被抓,不论搬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没有准生证到处求人才给孩子上了户口,好不容易养大孩子。以为一切的苦难到头了,将会是全新的开始,却还是这么悲伤的结局。

    多年来,妈妈一直一个人承受这些,直到她和贺正南准备结婚,妈妈怕她毫不知情会遭遇危险,才说出事实要她注意。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酸酸的,妈妈不让她和有钱人来往就是怕她接触到叶国良,以前从报纸新闻看见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真正接触到叶国良本人珊妮才知道自己眉宇间和他有多像,一直以来觉得遗传母亲的她现在才知道她和叶国良的相似。难怪妈妈看着她眼神里总是那么忧伤。

    如果她没有接触贺正南,就不会把这些秘密捅出来,如果秘密没有捅出来,张萧华就不会痛下杀手,妈妈用一生爱的男人,却只能给她带来灾难。

    她没有办法不怨,没有办法不恨!她多想把叶国良挫骨扬灰,把贺正南千刀万剐,可是她却无奈没有任何能力伤他们分毫。

    登上去往青岛的飞机,在起飞的刹那,脚下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过往的感情抑或其他,她似乎都不需要了,紧抱着骨灰坛,像拥抱着妈妈一样,仿佛还有温热的体温。

    窗外飘过的云絮,或密或疏,三五成集,纯粹的没有丝毫杂质,比之人的心,纯洁太多,从妈妈去世,她一直在思索,到底什么是爱情,那个说要携手一生的男人,缘何会把她推上绝望的巅峰?

    她想要为他找到理由去否定这一切,想要自我欺骗,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却无能为力。

    除了去接受还是只能接受。

    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那些错综复杂的离奇事情实在让人要窒息,深吸一口气,眼下只想“安顿”好妈妈的一切,完成妈妈生前的梦想。

    想到妈妈,脑海里浮现上她慈爱地笑容,积郁的心情明媚了一些。

    金沙滩美丽的海景,妈妈最后的归宿。

    早上的太阳是温煦的,天空还是一片晕蓝,海风阵阵,吹拂珊妮的发丝,海水啪啪地拍打沙滩,美不胜收。

    妈妈,你最爱的金沙滩,一辈子没有来过的金沙滩,现在你可以在这里安息了,这里再也没有人打扰你了……

    珊妮一点一点把妈妈的骨灰洒向大海,洒向广博的纳百川的奔腾海域,随着浪花奔向那海天一线的尽头……

    妈妈是真的离开了,离开了她,再也没有人为她梳辫子了,以后她再也不能偷懒不洗衣服了,明明前几天还把菜烧糊了,说好再回家重新做的,

    可是妈妈就真的走了,没有和她告别,甚至没有等她说上一句爱她。

    她眼泪终于盈满眼眶,眼泪一颗一颗,和妈妈的骨灰一起奔腾进大海,末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那足以吞灭一切的悲伤,都随着这片海域,一起流走……

    在青岛呆了两天,最后陪了妈妈两天。

    快登机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青岛的一切,天空湛蓝,云层稀薄,这是一座淡泊的城市,相信妈妈一定会喜欢,如果不是心有郁结,她也希望能在这座城市里安身,这里有她一直渴望而又不得的平静。

    因为订票订的比较急,座位并不是靠窗的。虽然有些遗憾,但是珊妮也没有太在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按照广播系好安全带,空乘人员礼貌的询问了几次,珊妮什么也没有要,但是空乘还是体贴的递上一杯温水,珊妮礼貌地露出一个浅笑表示感激。复又转过头来盯着窗外,眼神又恢复刚才的淡漠,呆呆的样子,思绪不知道飘到何处,脑袋里空空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想,但是眉头紧锁又感觉心事重重。

    “小姐,如果你想,趁现在飞机还没起飞,我可以和你换位置。”

    珊妮被这磁性充满关爱的男声打断了思绪,清醒了许多,抬起头,一个和妈妈差不多年龄的中年男子,眼里充满笑意,嘴角轻微上扬,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珊妮被这他熟络的语气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的一笑,轻轻摇摇头,示意不用了。

    男人也没有再搭腔,低头默默看报纸。两人又恢复陌生人状态。

    下飞机的时候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距离很近,因为是临座,珊妮也没有太过在意。过安检的时候,机器嘀嘀嘀的响,刚下飞机的乘客因为刚刚落地也兴奋不已,嘈嘈切切错杂的声音夹杂着,珊妮有些耳鸣。

    “结局不该是这样。”

    这一声低沉虚无,飘渺得珊妮几乎以为自己产生幻觉,猛的回头刚才的男人已然不见,珊妮愣在原地,后面的乘客不耐烦的催促,珊妮缓过神来又往前走,拎起自己的包,恍然大悟的摸摸上衣口袋,一张纸条赫然在里面,珊妮谨慎地环顾四周后才拿出来,打开看了一眼迅速撕毁扔在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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