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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集

    第二十三集

    【简介】

    月霜“岳帅之女”的身份引来祸端,太乙真宗、波斯教派、岳鸟人过往招惹的风流帐,无不处处针对她,甚至连亲妹小紫也有意无意地算计着!

    程宗扬被星月湖委以重任,铁骊孟非卿特别予以军事训练,便是想将他拉至江州战场。

    一心想上战场的月霜与星月湖一拍即合,程宗扬也因小紫的“嫁妆”而难以脱身。

    但在晴州更为要紧之事,便是以飞鸟上忍的身份与剑玉姬一会,试探黑魔海的深浅!

    第一章夺物夜贼

    晴州位于大陆最东端,从地图上看,与其说漫长的海岸线伸入东海,不如说海水侵入陆地,形成一片辽阔海湾。海湾三面被陆地包围,称为“晴州内海”最宽处超过四百里。云水巨大的水量使晴州内海一半都是淡水,海湾月牙状的缺口处,有一座丁字形岛屿与外海分开,将风浪隔绝于外。无论外海风浪再大,进入内海就变得风平浪静。对晴州人来说,这个天然良港就是他们的聚宝盆。

    船只停在一片红树林内,程宗扬拿起从楼船上带下来的望远镜,看向海中的岛屿。

    晴州内海散布大量岛屿,一些大岛还有市镇和码头。臧修私下透露有几座岛屿是海盗们交易的场所,其余小岛大都被人购置,成为各家商会和富豪的产业。

    眼前这座岛屿面积并不大,岸边生长着海滨常见的疾藜丛和野豌豆苗,岛内高大的乔木间露出房舍一角。竹篱瓦舍的建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如果泉贱人没有说谎,那里便是黑魔海隐藏在晴州的巢穴。

    程宗扬慢慢移动望远镜。岛侧有一个小小的码头,一条双桅帆船靠在岸边,显然岛上有人,但始终没有看到有人走动,更没有见到一丝灯光。

    程宗扬心里嘀咕:黑魔海的人不会也和鬼王峒一样都是属蝙蝠的吧?泉贱人说,剑玉姬吩咐过,一旦飞鸟上忍抵达晴州,只要在岸边发出讯号,岛上就有人来接应。

    从广阳到晴州一路都是乘船,与外界通讯处于隔绝状态。最后一次与剑玉姬联络还是在广阳启程的时候,透过游婵告知黑魔海,东瀛来的忍者飞鸟熊藏与御姬奴离开广阳、前往晴州。讯息越少越不容易漏出马脚,剑玉姬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从有限的消息中判断出自己是假货。

    眼下自己已经到了晴州,想见到剑玉姬的真面目并不困难,麻烦的是见面之后怎么办。如果按照死奸臣的说法,剑玉姬能轻易击杀华妙宗的宗主,修为直比王哲,就这么把她引出来不叫引蛇出洞,纯粹是放虎出笼;将自己的实力全拼上也是白搭。

    随行来的汉子坐在船尾,警觉地望着岸上。这些汉子都是臧修的手下,凭借鹏翼社的身份在晴州隐藏多年,忠诚绝无可疑。

    与他们接触过,程宗扬才知道萧遥逸为什么那么急切兵临湖上,与王茂弘讨价还价。王哲曾说过,岳鹏举的星月湖大营是他见过的第一强军,这些一身本事的汉子怎么可能甘心做一辈子的贩夫走卒?现在萧遥逸重新在江州占据一片天地,这些汉子虽然尽力克制,言谈间仍不免流露几分激动。毕竟他们在草莽中埋没多年,终于有机会让岳帅的战旗在六朝的天空重新飘扬,怎么能不激动呢?

    但也正是这个原因让程宗扬更加慎重。孟非卿马不停蹄地筹备江州之战,再节外生枝招惹出黑魔海,打乱星月湖的计划,就算能干掉剑玉姬也得不偿失。

    程宗扬放下望远镜,决定今天晚上就到这里。等见过孟非卿再商量要不要引剑玉姬出来。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突然从岛上出来,一前一后登上船只,接着那条双桅帆船升起轻帆,驶离码头。

    程宗扬目不转睛地盯着船只。那两人前一个身材胖大,头发挽成抓髻,似乎是个中年仆妇;后面那人却是自己见过的——泊陵鱼氏的无夷公子,鱼无夷!

    晴州城北,铜狮巷。

    两丈宽的台阶上竖着一座三层门楼,黑漆大门上绘着两只雪隼,籥下挂着一排气死风灯,上面写着雪隼佣兵团的字样。门洞内放着两行长凳,十六名劲装大汉整整齐齐坐在凳上,目不斜视,两手放在膝上,腰背挺得笔直。仔细看时,那些汉子屁股离凳面还有寸许高度,一个个都身体悬空,稳稳扎着马步,脚下纹丝不动。

    虽然已是深夜,院中仍亮着灯火。刚从广阳赶回的佣兵汉子正聚在厅中,享用他们返回晴州的第一顿晚餐。

    敖润一回来就去见副团长石之隼,月霜和冯源都在厅中。月霜从小在军中长大,对饮食没有什么挑剔,吃得也极快。冯源因为辟谷,只吃了点菜蔬就放下筷子。

    “副队长,”

    冯源道:“我去把老张的东西收拾一下。”

    月霜也放下筷子,“等等。我还有点钱,你给老张家里送去吧。”

    “哪怎么成?”

    “不用多说了。”

    月霜站起身,“他家里还有父母子女要养。跟我来。”

    “哎。”

    冯源想起副队长虽然不富,但老程有些钱的样子,便答应下来。

    佣兵团的女子并不多,月霜住在偏院一间厢房。她捡出钥匙正要开锁,忽然又停住了。冯源在后面看到她颈后发丝像遇到危险的小猫一样突然竖起,不由一愣。

    他刚张开口,月霜一手朝背后伸来,打了个噤声手势,美目紧盯门锁;门上铜锁已经两个月没有开过,上面有一层薄薄灰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落在月霜眼中,立刻看出这个锁刚刚被人动过。

    开锁的人肯定是个大行家,留下的痕迹极浅,如果不是她在六扇门待过,锁上又积了灰尘,未必能看得出来。

    月霜一手按住剑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门后。那个人并没有走,此刻正在房中等自己回来。

    “火。”

    月霜悄悄在身后写了个字,让冯源小心戒备,随时准备使出火法。

    玛源有些紧张地点头,也不管月霜能不能看到,急速念诵咒语,准备施法。

    在月霜准备出手的刹那,一只野猫突然踱出来,“喵”的叫了一声。

    “呀!”

    冯源大叫声中,双手挥出一道火光。

    “喵呜!”

    那只野猫被火焰扫中,尾巴顿时着了起来,惨叫着扑到门上。

    月霜气得大叫,“冯大法!你个笨蛋!”

    冯源施过法后,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咽了口唾沫还没有开口,紧锁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只玉手伸来挟住着火的野猫扔进室内,接着“叮”的一声,横臂挡开月霜的利剑。

    房中出来的是名女子,她头发两鬓和脑后向下挽起,在额顶用粉色发带扎住,髻上簪着一排扁宽的木笄。身上穿着黑色广袖短衣,腰带极宽,上面扎着金色系绳,在腰侧垂下两条穗带。脚上穿着白色布袜,踏着一双木屐。

    晴州港海客极多,冯源一眼认出这女人挽的是东瀛倭人的半玉髻,衣服也是东瀛式的吴服;她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发丝遮住双眉,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中用来挡住长剑的是一枝两尺长的竹杖,两端包着铜头。

    月霜厉声道:“你是谁!”

    那女子默不做声 ,短杖在掌中一旋,敲在月霜剑锷前寸许的位置。月霜虎口剧热,几乎丢开长剑。她咬紧牙关,长剑犹如飞凤,剑光霍霍朝那女子逼去。蒙面女子身形微闪,从门口闯出,露出背后一只包裹。

    “原来是个贼!”

    月霜娇叱道:“把东西放下!”

    蒙面女子竹杖飞舞,杖端铜头不断击在剑上,挡住月霜的攻势。冯源见识过月霜的功夫,比起敖老大只稍差一线,可此时长剑被这女子用短棍一击立刻歪到一边,显然功力逊了一筹。

    冯源一边运着法诀,一边扯开喉咙叫道:“来人啊!有贼!”

    月霜一连十余招都被那女子挡住,眼看她身形游鱼般从剑影间逸出,随时可能从自己剑下溜走,不由银牙一咬,长剑陡然放出光华。

    月霜这套真武剑是王哲亲传的破敌招术,属于太乙真宗绝技之一,只是施展时极耗真元;限于体内寒毒,月霜平常很少使用。但那女子拿的包裹是自己要紧的物品,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夺走。

    月霜长剑斜挑,剑光撕开黑暗,闪电般将走廊照得通明。蒙面女子乌黑眸子在剑光下闪亮起来,她竹杖划了半个圆弧,击向月霜的剑锋。

    月霜娇叱一声,一招斩妖,剑走中宫,剑上吞吐出无坚不摧的剑气,斩在竹杖正中。“叮”的一声,蒙面女子短杖外面的竹筒碎裂,露出里面铜制的内胆。月霜一不做二不休,剑气再张,将铜杖一斩为二。

    中空的杖身跌出一串古怪物品,有绳索、抓钩、暗器……但这会儿还没来得及使用就全部作废。

    蒙面的东瀛女子被真武剑逼在下风,短短三招就数次遇险。月霜剑势越来越凌厉,剑气纵横间,将她的退路尽数封死。眼看失去短杖的东瀛女子就要大败亏输,月霜炽热的丹田突然升起一丝寒意;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剑上光华陡然一黯。

    蒙面女子抓住破绽,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猛然翻出,与月霜对了一掌。

    双掌相交,月霜脸色一下变得雪白。她冒着寒毒发作的风险使出真武剑,却没料到寒毒会发作得这么快。如果面对寻常的江湖好手,她还有机会慢慢调理气血,但此时碰上真正的高手,立刻吃了大亏。右手的真武剑只施了一半就无力支撑,剑上耀眼光华迅速退去。

    掌力重重撞入经脉,带来血脉逆行般的剧痛。月霜苍白的面孔泛起一抹病态嫣红,只要对手的真气侵入丹田,自己立刻受到重创,能不能保不住性命还在两可之间。

    蒙面女子冷冷盯了她一眼,已经侵入经脉的掌力突然撤回一半,余力仍然将月霜震飞;接着她身体一旋,穿着木屐的纤足踢在冯源胸口,借力飞上檐角。

    冯源滚地葫芦似的滚到一边,但他那声叫喊已经惊动佣兵团,几名好手早已攀上屋潘截击这个不开眼的蟊贼。

    堂堂佣兵团竟然被贼偷了,说出去是让佣兵团丢人。

    蒙面女子风一样从屋脊掠过,木屐在瓦上发出清脆的格格声。两名抢过来阻拦的佣兵汉子刚一交手就被她竹杖击中要害,痛叫着从屋顶跌下。另外几人距离尚远,来不及合围。眼看那蒙面女子就要掠过高墙,一道银光流星般从佣兵团主楼飞出射在东瀛女子肩后。蒙面女子身形微微一晃,只差了一步没有跨上墙头,跌落在地。

    眼看佣兵团的汉子将要截住这个女贼,忽然一根绳索破空而出、越过高墙;蒙面的东瀛女子挽住绳索,借势跃到墙上,接着张开鸦黑双袖,背着包裹悄然没入夜冯源摔在阶下,饶是那东瀛倭女没想要他性命,这一脚也踢得他胸口剧痛难当,险些闭过气去。他覼牙咧嘴地捂着胸口,半晌才叫道:“火!火!”

    月霜的房间浓烟四起,那只野猫不知引着什么东西,整个房间都烧起来。佣兵团的汉子们纷纷涌出,有些救火,有些去追那个女贼,乱成一片。

    月霜被蒙面女子一掌震退,这会儿靠在柱子上脸色雪白。她咬着失去血色的唇瓣,身体微微战栗,良久才透出一口气,面色渐渐恢复正常。

    敖润听到叫声就从主楼跳下,但还是晚了一步,连片衣角都没捞到。他跃上墙头吼道:“***!哪儿来的蟊贼,敢打我们雪隼团的主意!”

    “老大,”

    冯源捂着胸口道:“你瞧瞧这个……真古怪。”

    旁边一只手掌伸来,从冯源手中拿过那枚从竹杖中掉落的暗器。冯源打个哆嗦,回过头才松口气,“石团长。”

    雪隼佣兵团的副团长石之隼挟住暗器,反复看着。他身形细瘦,穿着宽大衣衫,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但晴州的佣兵行都知道,雪隼团的石二爷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与大佬薛延山合力打下雪隼团的名头。

    冯源道:“那女贼有点像倭人,会不会是那个什么浪人……”

    旁边见过倭女的同伴也道:“是有点像。这些浪人也太浪了吧?敢惹到我们雪隼团头上?”

    石之隼仔细看了半晌,把那枚暗器放在鼻下嗅了嗅,“是东瀛忍者。”

    他弹开暗器,搓了搓手指:“叫老敖回来吧,既然是东瀛来的忍者,他追上也没用。”

    晴州河网密布,水运极为发达,临河的宅院大都有自己的码头。程宗扬乘船从晴州内海直接驶到居住的宅院后面,没等停稳就跳下船,快步走进院内。

    “死丫头,你猜我遇见谁了?咦?你怎么浑身都是水?”

    “人家刚才出门了嘛。”

    小紫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程头儿,你遇见谁了?”

    “鱼无夷!”

    程宗扬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摸着下巴道:“看来姓鱼的与黑魔海关系不是普通深呢。”

    小紫用巾帕抹着发丝水珠,眼珠一转:“听鱼家的傻瓜说,武二那个大笨瓜杀错人,死的倒霉鬼就是他弟弟。”

    “没错,西门庆那个大贱人肯定是黑魔海的人。”

    程宗扬道:“鱼家和黑魔海早有勾结,所以姓鱼的才千里迢迢跑到五原城和他见面。”

    鱼家与黑魔海的关系是合作,还是像太湖盟一样被强行收入黑魔海麾下并不重要。问题是他们走到一起有什么图谋?程宗扬拧眉思索良久,眼前忽然一亮,“说不定姓鱼的与西门大贱人见面是为了潘姐儿!”

    想通其中关键,程宗扬思路清晰起来。武二郎本来是为了找西门庆的晦气,替哥哥武大报仇才潜入五原城。西门庆是醉月楼座上客,与苏妖妇也不陌生,武二郎在采石场的事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那么西门庆为什么没有趁机除掉武二,消除这个隐患呢?

    联想到鱼家在云水拦截光明观堂座船的举动,答案便呼之欲出。西门庆没有趁机除掉武二是拿武二当诱饵,引潘金莲上勾!

    不出西门庆所料,当小香瓜偷跑到南荒时,潘金莲因为武二郎来到五原城。西门庆和鱼无疾明知道她就在城内,还公然在鸳鸯楼宴饮,显然是一个专为潘金莲设计的陷耕。只是他们没料到武二这头猛虎会突然出笼,击杀鱼无疾、血溅鸳鸯楼,让西门庆的苦心策划成为泡影。

    程宗扬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小紫皱了皱鼻子,“你叫得好大声。”

    “潘姐儿要倒霉了。”

    程宗扬道:“你也见过,鱼无夷修为虽然不弱,但比起潘姐儿还差了老大一截。他怎么有胆量劫光明观堂的船?而且一点面子都不给潘姐儿留?”

    小紫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结论只有一个:黑魔海肯定有对付光明观堂的手段,只不过必须与鱼家合作。”

    程宗扬道:“所以开始是西门庆与鱼无疾联手,然后是鱼无夷和黑魔海那个年轻人联手。我敢肯定他们用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极可能是鱼家毒药和黑魔海的邪术合用。嘿嘿,潘姐儿运气真好,第一次有武二郎搅局,第二次又撞上我们,黑魔海和鱼家两次都没有机会出手。”

    小紫道:“程头儿,你好聪明哦。”

    “哼哼,我的智慧平常舍不得用!现在你知道它有多高明了吧!”

    “程头儿,我好崇拜你哦。”

    小紫跳过来拥住程宗扬的脖子,笑整如花地说:“不要生气啦。”

    程宗扬正在得意,闻言不由一愣,半晌才叫道:“我干!你又做什么了?”

    程宗扬一把掀开帘子,只见泉玉姬背对房门屈膝坐在箱内。她头发梳成倭式的半玉髻,用粉红发带扎住;半边衣服脱到腰间,雪白肩膀赢露着,里面嵌一枚古怪暗器。

    暗器有两寸长短,形状像一片羽毛,针状羽管深深刺进肌肤,正不断吸食鲜血。

    “怎么回事?”

    小紫道:“人家让她去取一件东西,谁知道她那么笨,惊动佣兵团的人。要不是我扔了只猫,她说不定就被人捉住了呢。”

    程宗扬回过头,“死丫头,你们搞什么鬼?跑到佣兵团偷别人东西?还扮成忍者?是不是怕我麻烦不够多啊!”

    小紫嘟起小嘴,“人家只是拿来看看。”

    “那是佣兵团!不是菜店!你以为敖润他们都是笨蛋?让你们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程宗扬停顿一下,“月霜怎么样?”

    泉玉姬道:“奴婢与她对了一掌,并没有使力。”

    程宗扬哼一声,“这是什么东西?银鹅毛吗?”

    小紫道:“雪隼佣兵团副团长石之隼用的银隼箭。中间是空的,能够放血。外面还有倒勾,一射中就拔不出来。”

    小紫拿出一柄小刀朝泉玉姬招手,“过来吧。”

    “古吗朴思蜜达,谢谢主人。”

    泉玉姬屈膝跪在小紫脚边,弯下腰。小紫割开她伤口皮肉,将那枚银隼箭从她肩头取出来。泉玉姬咬紧牙一声不吭,鼻尖却渗出冷汗。

    小紫翻掌在她颈侧一切。泉玉姬昏迷过去,伤口鲜血猛然溅出。

    32程宗扬拿过那枚暗器,只见银制羽管上布满倒钩;如果上面再喂些毒药,泉玉姬的伤势就不只这么一点。小紫对泉玉姬溅血的伤口理都不理,似乎死了也与她无关,最后还是自己看不过去点了泉贱人的穴道,帮她止血。

    等泉玉姬呼吸平稳,程宗扬抹去指上血迹:“你们拿了什么东西?”

    “呶。”

    小紫指了指案上的包裹。

    包裹并不大,似乎没有装多少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程宗扬猛地想起从王哲军中离开时,参军文泽给自己和月霜各自准备马匹和食物,当时这个包裹就在月霜的马上。

    包裹内是几件平常衣物,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穿的,但都是军服,衣角带着左武第一军的标记。衣物下面放着一只婴儿用的金锁,但和一般婴儿金锁相比,式样有些古怪,尤其是上面嵌的宝石,对婴儿来说太贵重了。

    程宗扬心里一动。这些东西多半是月霜小时候用过的,如果是这样,那只金锁很可能是岳帅留下的遗物。死丫头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一直惦记着,毕竟姓岳的什么都没有留给她。

    程宗扬放软口气:“拿就拿吧,还伤了人。你让我怎么见老敖他们?”

    “都是那个新罗贱人太笨了,连拿东西都做不好。不要生气啦。”

    说着她抱住程宗扬的手臂,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心里那点气愤被她一亲立刻烟消云散,程宗扬佯怒道:“再亲一口!”

    “小气鬼。”

    小紫甩开他的手臂,然后解开湿衣。

    “又来刺激我!”

    程宗扬火大地瞪着死丫头。

    小紫吐了吐舌头,脱掉外衣,露出雪白胸乳上龙角状的皮甲,还没等他看清就旋身披上衣物。

    程宗扬叫道:“想脱给我看,你就穿慢点啊!”

    小紫咯咯笑道:“下次请早。”

    程宗扬朝箱子看了一眼,“泉贱人会不会知道鱼家的事?”

    “撒谎!”

    程宗扬叫道:“我说什么撒谎了!”

    小紫撇了撇殷红小嘴:“你明知道她不会晓得还这么说,不就是想找个理由玩玩她吗?”

    程宗扬被揭穿心事,不由恼羞成怒:“胡说!她正受伤,我有那么禽兽吗?”

    小紫大度地摆摆手,“你想玩就去玩吧,我就装不知道好了。”

    程宗扬赌气道:“不玩了!我要抱着你睡觉!”

    “程头儿好坏,又想睡人家。”

    “喂,别忘了你是我的侍寝奴!跟我睡觉是天经地义!”

    小紫很听话地扑到程宗扬怀里,“那好吧!”

    “哇!这么乖!”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抱住小紫扑到床上,忽然肩上一麻,接着胸、腹、腰、腿都被她封住穴道。

    小紫翻过身把他身体摆平,然后躺在他胸口,像盖被子把他手臂拉起来绕在自己腰间,一脸幸福地说道:“程头儿,你身上好暖和哦。”

    程宗扬哭笑不得,“死丫头,你太过分了吧?”

    “你不是要人家陪你睡觉吗?哎呀,你顶到人家屁股了。”

    小紫手掌伸到臀下,把他阳具推到一边,笑道:“程头儿,你真的好硬呢。”

    说着她小手一松,那根阳具又直挺起来,小紫拨弄几下也没按下去,于是她分开双腿,将火热阳具放在腿间。阳具隔着衣物摩擦着少女细嫩肌肤,程宗扬心头一阵激荡,在她耳边小声道:“死丫头,什么时候给我吃?”

    “其实很简单啊。”

    小紫舒服地闭着眼,悠然道:“就像刚才,如果是你点住人家穴道,人家就乖乖给你吃了。”

    程宗扬悻悻道:“我一辈子也没你那么奸诈。”

    “程头儿,你好谦虚啊。”

    小紫闭眼笑道:“你整天都和雪隼团的人在一起,是不是想把他们收过来?”

    程宗扬停顿一会儿,慢慢道:“也许你不明白。我们这一代都把享乐放在生活前面,真正有野心的人其实很少。在建康时我经常想,六朝生活这么太平,一眨眼就过完一生,不也很幸福吗?”

    小紫没有说话,像睡着一样静静闭着眼。

    程宗扬自言自语:“虽然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我相信这个世界曾经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开始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很少留下自己的名字,后来我想通了。和这个世界的人相比,我们并没有太多优势,甚至是劣势。论能力,像我这样本来就不怎么出众的人,凭什么和王茂弘、谢安石那样的人中龙凤相比?把我们这种人扔在这里,大多数只有被淘汰的命运。偶尔有几个幸运儿像你爹爹那样,可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突然间光彩夺目,可即便是你爹爹,再过五十年、一百年,还有多少人记得他?”

    小紫呢哝道:“人家才没有爹爹呢。”

    “好吧,就说姓岳的。他武功有多高不好说,但结的仇家肯定是天下第一。那么多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等他的仇家都死光了,还有什么能留下来呢?”

    “很多人可能都在人群中默默无闻地过完一生,最多过得比别人好一点。对于我这种没什么野心的人来说也没什么不好。所以我以前总提不起精神做事,反正那些事不是被人做过,就是徒劳无功,还不如多享乐几天。”

    程宗扬叹口气:“直到那天被苏妖妇打醒,我才知道眼前的太平日子就像蜡做的城堡,一点小火苗就能把它融化。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要把城堡变成水泥的。等我真想做事时才发现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会之他们是殇侯的人,小狐狸是星月湖的人,云老哥是云家的人。我不是信不过他们,但我需要自己的班底,和任何人发生利益冲突仍站在我这边的人。”

    “敖润几个不是什么名声显赫的大人物,但都是热血汉子,值得一交。”

    程宗扬笑了起来,“还有那个平山宗的大法师,他的火法倒让我想出一件东西,找机会试一下……喂,死丫头,你不会真睡着了吧?”

    “不要吵。人家正在考虑要不要让你吃……”

    “我说着玩的。”

    程宗扬小声道:“你气血还没有恢复,再流血我可舍不得。”

    小紫在他胸口动了一下,“你可以去采六扇门那个女捕快的花啊。”

    程宗扬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精虫上脑的大淫虫吗?”

    “不是吗?”

    “闭嘴!”

    程宗扬气哼哼道:“反正今晚抱着你睡觉就够了。”

    “不要后悔哦。”

    从黑甜的梦乡中醒来,程宗扬睁开眼睛,一缕乌亮发丝垂到自己颈间,小紫伏在自己胸口睡得正熟。晨曦从窗摆透入,她娇美面孔犹如海棠。程宗扬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发现自己穴道已经被解开。

    程宗扬露出坏笑,手掌毫不客气地伸进她衣内,抚摸她细嫩的肌肤。

    刚摸了一把,房门突然响了两下,臧修在外面道:“公子,孟团长刚回来,请公子去总社见面。公子?起来了吗?”

    一直闭眼装睡的小紫咯咯笑了起来。程宗扬气恼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笑什么笑!有我摸你的时候!”

    一边转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孟老大也真是……晚半个时辰回来不行啊?”

    第二章铁骊雄威

    鸥翼总社在晴州港的西马长街上占了两座院子,门前的青石路面被车轮轧出两道半尺深的车辙。络绎不绝的车马从院中驰出,铁制轮毂在车辙内发出闷雷般的响动,载着客人和货物奔向四方。

    程宗扬一到门前,孟老板亲自迎出来,满面春风地笑道:“建康一别,今日又在晴州相见!程公子多多发财、多多发财!”

    程宗扬知道孟非卿是做给外人看的,当下也拱手寒暄,一边客套,一边与孟非卿一道进入院内。

    孟非卿刚回晴州,立刻邀程宗扬见面,他脸上带着笑意,口气轻松地说道:“这几天周围有不少人盯着。临安刑部的捕快,枢密院、太尉府的官差,还有其他地方安插的眼线不下十几股,真够热闹的。”

    鹒翼社往江州运送粮食武器的事没有瞒自己,程宗扬当然知道周围为什么有这么多临安眼线,“宋国怀疑到这里了吗?”

    “树大招风。有人从云水运东西,当然要从我们鹏翼社查起。”

    孟非卿道:“可惜他们晚了半个月。如今我们鹏翼社无论船行还是车马行都干干净净,让他们查不出半点毛病。”

    鹏翼社院内车水马龙,客户往来不绝,载货的、远行的,到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进了后院,外面轻松热闹的气氛陡然一变。孟非卿收起笑容,雄狮般的头颅不怒自威。

    一名男子站在台阶上,下面一群打扮各异的汉子钉子般站得整整齐齐。有的是小贩,有的是农夫,有的是将军,有的是厨子,还有一个竟然穿着官服,身份是某个县的主簿。此时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有同样气质:属于军人的气质。

    “杜元胜!”

    一名提着秤杆的汉子挺身出来,“到!”

    “马一鸣!”

    “到!”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农夫上前与同伴站在一处。

    “曹之安!”

    “到!”

    “高二虎!”

    男子翻过一页,“六营三连,苏饶!”

    一个戴着平顶皮冠的将军跨出一步,“到!”

    “路大冬!”

    下面有人道:“路中尉化名加入左武第一军团,半年前在塞外遇难!”

    男子用朱笔勾了一下,继续念道:“沈传玉!”

    “到!”

    “苟立德……”

    孟非卿边走边道:“这些都是我们星月湖大营的兄弟,各行各业的都有。那边的苏骁原来是六营的上尉连长,在秦军已经做到右庶长爵位,佩戴将印,带的兵比我们星月湖大营都多。听说江州起兵,丢下将印便来了。”

    程宗扬道:“我还看到有个小贩,好像是卖鱼的?”

    孟非卿道:“他叫杜元胜,当年和苏饶并称六营双雄,文武双全。星月湖大营取消后,苏骁北上咸阳,杜元胜去了临安,在钱塘门外做了一名鱼贩,隐姓埋名十五年,为岳帅看守衣冠冢。谢老三的骨灰也是他亲手埋的。”

    “哦……”

    程宗扬又朝他们看了一眼。这些都是有故事的人,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部传奇。但在这里,他们都是星月湖大营的一分子。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们付出这么多究竟为了什么呢?”

    “小狐狸没有和你说过吗?”

    “小狐狸说,他有一个梦想。孟老大,你也有梦想吗?”

    “有。”

    孟非卿道:“我们兄弟可以抛弃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可以忍辱负重,可以十余年默默无闻,只因为我们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能聚集到岳帅旗下,说上一声: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孟非卿把手臂横到胸前,微微昂起头,“让天地八方都能听到!”

    这一刻他虽然还是商人打扮,威严神情却如同指挥千军万马摧城拔寨的统帅,低沉声音让人想起隆隆战鼓。

    程宗扬与孟非卿接触并不多,但能看出他是一个极端冷静的人;这时看到他眼中情不自禁流露的渴望,不禁为之震撼。

    让天地八方都能听到,孟老大的气魄真不是盖的。

    良久,程宗扬道:“我很羡慕你们能有这种勇气。”

    “你不相信我们能成功吗?”

    程宗扬望着那些军士坚毅的目光。“我相信你们能成功,甚至开创出一个属于你们的时代。我羡慕你们是因为我没有抛开一切的勇气。我想要的太多了,不像他们一样纯粹。”

    孟非卿忽然道:“你的梦想呢?”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想要很多很多钱,还有很多很多美女,快快乐乐过日子,这个算不算?”

    “当然算。”

    孟非卿笑道:“要实现这个梦想也不容易,恐怕比我们的梦想做起来还难点儿。”

    “可不是嘛。”

    程宗扬叹口气,“想过太平日子怎么这么难呢?”

    “说起太平日子,听小狐狸说,你和王大将军见过面?”

    “在草原见过一次。”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王大将军身材虽然不高,但是我见过最高大的人。”

    “王紫阳身为太乙真宗掌教,却抛开龙池的无上尊崇投身军伍,十余年间餐风露宿、四处征战。”

    孟非卿道:“我孟非卿佩服的人不多,王大将军算是一个。”

    “小狐狸说你们查到一些情况,说王大将军是因为背后有人捣鬼才在草原上全军覆没,是不是真的?”

    孟非卿表情严肃起来。“左武军追逐兽蛮人进入草原之后,来自后方的粮食供应就越来越少。驻扎在塞上的第二军团多次催讨,粮草非但没有补充,反而彻底断绝。决战之前,左武军已经断粮一月有余。”

    程宗扬想起在王哲军中尝的马肉,追问:“为什么会这样?有人断掉左武军的补给?”

    “何只如此,”

    孟非卿冷冷道:“据我所知,大战之前有人故意把左武军的行军机密泄漏出去。”

    程宗扬心头一震。王哲麾下的左武军第一军团力敌七个罗马军团,直到马其顿军团在背后出现才宣告不支。当时自己没有留意,现在想起来,罗马军团能在偌大草原上找到左武军的位置,进行大军迂回、前后合击,没有准确情报怎么能做到?

    王哲不计生死在外征战,却被人在背后暗算,程宗扬越想越怒:“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正在查。王大将军战功赫赫又统率强军,累年因他升官发财的不知有多少,没想到却被小人暗算。”

    孟非卿森然道:“捉到此贼,孟某绝不饶他!”

    “会不会是他的仇敌干的?王大将军有什么仇家?”

    孟非卿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王大将军从无私怨。”

    从无私怨……岳鸟人听到还不羞死。程宗扬忽然皱眉,“不对!既然没有私怨,为什么还会有人针对他呢?”

    孟非卿扭过头。

    “王大将军在边塞领军,不在朝中争权夺利,他若打了胜仗,后方一班人都有功劳可分;没有王大将军,这种好事去哪儿找呢?如果是朝中有人陷害王大将军,那不是自毁长城吗?”

    “王大将军出事对谁最有利?”

    程宗扬自问自答,“不会是朝廷里当官的,而是和他打过仗的人。”

    孟非卿神情微动,“接着说。”

    程宗扬摊开手,“我只是从常理推断。既然王大将军没有私怨,那么就是公敌。王大将军又不打算清君侧,他的公敌不会是朝中官员。”

    孟非卿似乎想到某个人,脸色忽然凝重,过了会儿道:“不会。绝不会是他!”

    “谁?”

    “金蜜谪,天子驾崩前指定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你说的不错,王大将军殒命对朝中权力纷争没有什么影响,得利最大的只有塞外蛮族,也只有他们最想让王大将军死。而这位金蜜谪……”

    孟非卿缓缓道:“原本是匈奴人。”

    别人穿越都能开金手指,轮到自己却天知道穿越到哪个位面的平行世界;自己历史知识本就有限,这个世界的历史又被搅得似是而非。金蜜诵是哪个鸟人?匈奴人……汉……辅政大臣……程宗扬脑中猛然一亮:难道是金日磾?那个三只眼的马王爷?这个自己还有点印象。

    程宗扬叫道:“不可能是他!”

    汉武帝的辅政四大臣里,两个谋反被杀,另一个霍光权势滔天,一手废立皇帝,只有匈奴出身的金日磾始终对汉王室忠心耿耿。

    “公子怎么能这么肯定?”

    程宗扬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历史上得出的结论,只好道:“不会这么明显,说异族就出来个匈奴大臣吧?”

    孟非卿追问道:“以公子之见呢?”

    “如果我是泄密那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替罪羊。一个异族出身的辅政大臣无疑是最好的靶子。”

    程宗扬飞快地思索,“说不定我还会故意放出风声,称匈奴将在入冬之后南侵。就算是为了避嫌,金蜜谪也会暂时交出权力,更方便我来动手。”

    说着程宗扬心里也有点没底。秦桧都变了副模样,谁能保证金蜜谪一定忠诚?

    也许是他死得早,没有被霍光扣上反贼的帽子。

    程宗扬道:“洛阳掌权的是哪位?”

    “大司马大将军霍子孟。”

    这位八成就是霍光,霍去病的弟弟,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的权臣,执掌汉朝权柄二十年。

    孟非卿沉默片刻。“公子猜得没错。洛阳已经有匈奴入侵的传言。”

    程宗扬叫道:“这也太巧了吧?设下这个计策的人心肠够歹毒,算准这件事金蜜谪无法自辩,无论怎么说都只会越描越黑。我要是金蜜谪,唯一免祸的手段只有避嫌引退。”

    “所以绝不会是金蜜谪。”

    孟非卿提声道:“郭盛!”

    刚才点名的男子转过身,脚跟一并,向孟非卿敬了个礼,“到!”

    “通知洛阳,让他们查出金蜜谪告病后是谁接管左丞相的权力。”

    “是!”

    说着他递上花名册,朗声道:“六营第四批回营人员点名完毕,应到四十七人,实到三十九人。请团长下命令!”

    孟非卿走到阶前,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简短说道:“诸君。星月湖大营的战旗在江州上空飘扬,岳帅未完成的心颜将由我们达成。”

    他抬起手臂放在胸前,沉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阶下那群汉子都抬起手臂,齐声应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出发!”

    已经点过名的众人各自分成队伍,以不同身份汇入外面的人群。一个月之后,他们将以星月湖将士的身份在江州重新出现。

    孟非卿目送众人离开,然后领着程宗扬进入内堂,“请坐。”

    “我自己来吧。”

    程宗扬拿过茶壶给自己泡了杯茶,随手给孟非卿也倒了一杯。

    孟非卿接过茶杯,“你倒不客气,反客为主了。”

    程宗扬笑道:“我昨天听了段书,把你们八兄弟都编进去了。”

    孟非卿露出一丝无奈苦笑:“小狐狸在江州闹的声势太大,那帮说书的打听出一鳞半爪,再加上一通编排,我们兄弟在他们嘴里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是妖怪。”

    程宗扬笑道:“孟老大这几天不会真的忙着斩蛟杀虎、取宝藏吧?”

    孟非卿双手握住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这一个多月,我只做了一件事:借钱。”

    程宗扬一愣,“社里资金周转不过来?”

    “比那个多。”

    孟非卿道:“二十万金铢,每月四分息,一年还清。”

    “二十万金铢?月息四分?”

    程宗扬怪叫:“老大!你借谁的高利贷啊!这可是四百万银铢!一年利息将近本钱的一半!”

    孟非卿道:“拿到手的只有十万多点。四成八的利息已经先扣掉了。”

    “孟老大,你借这么多钱干么?”

    “还不是为了江州。”

    孟非卿道:“五万石粮食、够五千人装备的兵甲,已经用掉三万金铢。”

    “还有七万呢?”

    孟非卿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两千兄弟就能跟十万宋军死磕吧?五万金铢用来雇佣一千名佣兵,剩下的还要招募五千名守城壮丁,两万金铢已经很吃紧了。”

    程宗扬稳住情绪。“这么说,江州一战打下来,你们要花费二十万金铢?江州和宁州加起来,一年收入有多少?”

    “江、宁二州每年岁入六万金铢,与支出持平。如果风调雨顺没有灾荒,最好的年景可节余三千金铢左右。”

    “三千金铢,连半成利息都不够。”

    程宗扬道:“这生意也太不划算了吧?我倒是奇怪,谁肯借出这么大一笔钱呢?”

    “能拿出二十万金铢的当然是陶氏钱庄了。”

    “他们不怕赔本吗?”

    “当然怕,所以才谈了这么久。”

    孟非卿道:“钱庄方面一直在犹豫,现在只给了一半。”

    程宗扬摸着下巴。仗还没打就先背上近十万金铢的债务,孟老大是破釜沉舟了。他抬起头,“孟老大这么笃定,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胸有成竹谈不上。”

    孟非卿道:“不过我们不好过,贾师宪也不比我们强多少。宋国今年财政已经超支一成,如今再出动十万大军,每个月少说也得花费一百万金铢。现在是十月,两个月后宋军才能投入战场。只要我们能把战事拖到明年,就该轮到贾师宪头痛了。”

    程宗扬道:“难怪宋国同时出动捧日军和龙卫军,贾师宪打的主意就是速战速决吧。”

    “他想速战速决,我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孟非卿道:“我们能集中在江州的兄弟在一千八百人左右,虽然未必能大破宋国的上四军,但在烈山拖他们半个月,不在话下。”

    孟非卿停顿一下,缓缓道:“尤其是你送到江州的水泥,老五传过话来,在城上试用一些,效果奇佳。”

    “是吗?”

    程宗扬笑道:“这么快就用上了?”

    孟非卿捧着茶杯露出奇怪目光。

    程宗扬莫名其妙:“喂,孟老大,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孟非卿慢慢道:“水泥这东西我听岳帅提起过。岳帅说,那东西细如灰尘,遇水就会凝固,比岩石还要坚硬。可惜岳帅尝试多次也没有做成。”

    岳鸟人还真是什么都想做。程宗扬正犹豫怎么措词,孟非卿却放开此事,一声大笑,豪气干云地说:“天幸有程兄相助!此番江州之战,大事必成!”

    程宗扬笑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以前和小狐狸合伙做过一笔生意,赚了点钱。这样吧,我给你们凑一万金铢出来。”

    孟非卿叫道:“这如何使得!”

    “行了,咱们就别客气了,何况那一万金铢本来就是小狐狸的。”

    孟非卿嘿嘿一笑,“我是说,你拿一万金铢出来就想跑?”

    程宗扬坐直身体,“老大,什么意思?”

    “星月湖所有产业都是岳帅的遗物,我们兄弟只是代理,包括星月湖大营也有紫姑娘一份。我和兄弟们商量过了,六个营分成三份。谢兄弟的一营和小狐狸的六营交给紫姑娘,一营目前没有营长便由程兄弟代为掌管。”

    “等等!你不会想让我上战场吧?打仗这事我一点都不在行!”

    孟非卿好整以暇地说:“所以才叫你来。从今天起,我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来给你讲军事课。这会儿时间正好,咱们先上第一课:军事的目的和意义……”

    程宗扬叫道:“孟老大,你不会来真的吧?我来找你是有件大事……”

    “天大的事也上完课再说!”

    孟非卿虎脸道:“小狐狸没跟你说过,他当年怎么听课的吗?”

    程宗扬咽了口唾沫。小狐狸说过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孟非卿,因为上课不用心,孟老大打过他不只一次,都快打出心理障碍了。

    “讲课还有逼人来听的吗?”

    “有!”

    孟非卿说着,手一张朝程宗扬肩上抓来。

    “孟老大,你玩真的?”

    程宗扬大叫着以掌为刀,斩向他的手腕。

    孟非卿铁骊名头真不是白来的,筋骨犹如镔铁上毫不在意地接了自己一记手刀,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反而将自己手掌震得隐隐发麻。

    程宗扬出手时留了两分余力,见状连忙撤招,足尖一点向后跃去。

    学兵法、上战场,太扯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程宗扬飞身掠出丈许,还没站稳,孟非卿的铁掌便如影随形地跟来,切在自己肘上。

    “我靠!”

    程宗扬大叫一声,眼泪险些下来。

    孟非卿道:“你的武技也该补习了。实力还过得去,技巧太差。这样吧,每天再抽出一个时辰加强军事技能的锻炼。”

    程宗扬抱着手臂叫道:“姓孟的!你这是体罚!”

    “可不是嘛。”

    孟非卿轻松地说道:“小狐狸也这么说。不过他说的时候一边哭一边还满地打滚,你想不想试试?”

    程宗扬忽然跃起身,抬腿朝孟非卿胸口踹去。孟非卿双臂微屈,胸膛肌肉隆起,浑若无事地挨了程宗扬一记飞腿,然后伸手一捞,抓住程宗扬的脚踝,把他甩在地上。

    程宗扬背脊着地,摔得筋骨欲断,喘气叫道:“老大,没这个必要吧!你要是缺军官,臧修还有那个苏骁都够资格当校官了!”

    “往后他们就是你手下的兵,你总不想让他们在背后耻笑你这个长官什么都不会吧?”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们兄弟介意!”

    孟非卿虬髯怒张,恶狠狠道:“除非你跟紫姑娘一刀两断,我们再给她找个文武双全的夫婿!”

    程宗扬爬起来:“孟老大,算你狠!来吧!”

    “坐下听讲。”

    “少废话!先上武技课!”

    程宗扬从挂满兵刃的墙上抢下一对双刀,“孟老大,有多少斤两都拿出来吧!”

    孟非卿背负双手,傲然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今天便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程宗扬双刀一磕,发出一声响彻大厅的震响,接着挺身直纵,“看我的虎视鹰扬!”

    暴喝中,程宗扬双刀犹如猛虎脱柙,洒下一片凌厉刀光朝孟非卿攻去。

    “来得好!”

    孟非卿双手伸到背后,接着肩膀一翻,手中挥出两道蛟龙般墨黑乌光,将程宗扬密不透风的双刀硬生生砸开。

    程宗扬双手一阵剧痛,死死握住刀柄;精钢打制的刀身已经被砸得弯曲,他咬牙道:“我干!你那是什么!”

    孟非卿掌中握着一对手戟,每一枝都长近三尺,沉甸甸分量十足。戟身纠屈犹如飞龙,两枝戟牙如同弯月。双戟通体墨黑,材质非金非玉,散发出暗黑光泽,一看就不是凡物1。

    “天龙霸戟!”

    孟非卿手握双戟,双手一碰,双戟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响,雄壮身躯犹如天神,威风凛凛。

    程宗扬看看他那对霸气毕露的天龙霸戟,再看看自己手中那两把不成模样的钢刀,抬起脸悲愤地说:“孟老大,你耍赖!上教学课还用你的天龙戟打我的破刀!”

    孟非卿轻描淡写地说道:“少废话!接我一招!”

    “我干……啊……啊!啊!啊……”

    直到傍晚,那辆摘去鹏翼社标记的马车才回到宅中。秦桧上前打开车门顿时一怔:“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程宗扬眼眶青了一块,手臂缠着绷带,一瘸一拐地从车上下来,黑着脸道:“听孟老大讲课去了。干!我算知道小狐狸为什么就怕孟老大。下手真狠!你没看到,跟他的天龙霸戟一比……哎哟,别动!”

    秦桧试了试他的手臂:“还好还好,筋骨没事,都是皮外伤。”

    程宗扬龈牙咧嘴地晃了晃手臂。“不行,我得弄一对好刀,要不跟他的家伙一比,什么刀都成了烧火棍。”

    秦桧正容道:“神兵利器虽然锋锐,却非武者之福。夫山川之固,在德不在险,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真正的武者应该从……”

    程宗扬打断他,“你是不是说用神兵利器的不是好汉,飞花摘叶即可伤人才是真正的高手?歇歇吧!你个死奸臣!咱们两个都练到飞花摘叶,让你拿根狗尾巴草,我拿把屠龙刀,看我不砍死你!”

    “唔,”

    秦桧沉思道:“公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废话!打赢才是王道!”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当你的奸臣吧,别没事就给我上课,有空多想怎样对付别人。”

    秦桧道:“属下明白。”

    程宗扬看了看院子,“死丫头呢?为了她的嫁妆,我可遭了大罪。”

    秦桧道:“紫姑娘去了雪隼佣兵团。”

    “怎么不早说!”

    程宗扬爬上车,“老臧!知道雪隼佣兵团在哪儿吗?”

    “知道!在城北,离这儿有二十多里。”

    “找个兄弟跟我去。”

    臧修道:“是。”

    秦桧跃上马车,“我陪公子去吧。”

    第三章因香窃玉

    晴州除了密布的水道网,城中道路也便利至极,主道宽达十余丈,这还是因为两旁商户太多,无法扩建,才保留这种规模。道路两侧供行人通行,中间是马车行驶的车道,虽然车水马龙、来往繁忙,却秩序井然。

    死丫头昨晚刚偷了人家东西,今天又跑过去,到底搞什么鬼?程宗扬一边心里嘀咕,一边活动受伤的部位:“孟老大今天说,他们向晴州的陶氏钱庄借了不少钱。”

    “这不奇怪。未央宫的天子昔日北征匈奴也向商人借贷。”

    “难怪晴州的商家富可敌国。喂,昨天你跟那个老头说的三策,为什么没提上策呢?”

    “我说的上策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人敢做就是了。”

    程宗扬道:“你的上策不会是抢晴州吧?”

    秦桧微笑道:“正是。”

    程宗扬道:“晴州的雇佣兵再多能有多少?六朝都有几十万的常备军,多的上百万,我就纳闷为什么大家不瓜分晴州?再怎么说晴州也是一班商人,只靠几个雇佣兵能撑到现在吗?”

    秦桧道:“公子以为呢?”

    “我问过俞子元和老敖他们,说什么的都有。”

    秦桧道:“在晴州接生意的雇佣兵大体在五万左右,纯以军事而论,要攻下晴州并不难;无论谁攻下晴州,获利之丰都是旷古未有,所以我才说这是上策。之所以没有人做是因为六朝有英主而无雄主,有权臣而无强臣。”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捡明白的说。”

    “先说晴州。晴州的五万雇佣兵是那些商人仔细算过的。”

    秦桧道:“雇佣兵虽然是拿钱卖命的亡命之徒,但挣了钱铢也得有命去花。因此雇佣兵只能打胜仗,必败的仗无人肯打。那些商人明白这一点,才把数量控制在五万左右。”

    “要对付这五万雇佣兵,六朝任何一方都需要动员二十万左右的精兵。六朝虽然有带甲之士百万,但挑出二十万精兵也不容易,必须以倾国之力方能必胜。如果有人能调集二十万精兵全力攻打晴州,快则一年,慢则两年,晴州必定失陷。但不罪而征,无论是谁都必定受千夫所指。”

    程宗扬点点头,“没错。攻打晴州说白了就是公然抢钱,被人臭骂是一定的。”

    “而且这种指责不仅来自民间,也来自朝廷,毕竟许多官吏都有晴州游学的经历,与晴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除非有人一意孤行,置万民唾骂于不顾,朝中谁不同意便罢谁的职、将领谁不同意便斩谁的首,强行出兵征伐。这样一言九鼎的人物,在君王是雄主,在臣子则是强臣。”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这是跟整个天下对着干啊。这算什么上策?下下策还差不多。”

    秦桧正容道:“此举虽然不免世人讥讽,却有万世之利。于己是下下策,于国是上上之策,就看谁敢于身背骂名了。”

    死奸臣说得这么嘴响,难道他在另一个时空中冤杀岳飞也是抱着同样想法?程宗扬道:“如果让你去游说贾师宪,说不定他真让你说动,愿意背这个千古骂名呢。”

    秦桧笑道:“竖子不足与谋。”

    “得了吧。”

    程宗扬道:“你少来煽动我。奸臣兄,我管你跟晴州的大商家有什么仇怨,这种损己不利人的事情,打死我也不干!”

    拟秦枪微笑片刻?■“侯爷隐居南荒多年,正因为那里是晴州大商家手掌唯一伸不到的地方。”

    程宗扬坐起来:“殇侯不是贷了人家的钱,卷款潜逃了吧?我看你们殇侯也快赶上姓岳的,仇家满街走。以后别说我认识那个死老头。”

    秦桧一笑,“敢不遵命。”

    程宗扬叹口气:“孟老大今天跟我上课,说战争的目的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听起来好像是废话,仔细想想实在不简单。我本来想开个店,安安稳稳过日子,能保存自己就好。现在看来要想保存自己,还得把敌人消灭掉。”

    程宗扬敲着扶手慢慢道:“该找个机会探探黑魔海的底细。”

    秦桧从容道:“在下倒有一策。”

    程宗扬精神一振,“说来听听。”

    “公子择好时机让泉捕头传讯,告诉黑魔海东濂来的飞鸟上忍已经抵达晴州,请剑玉姬安排时间,登岛拜访。”

    “然后呢?到时我直接过去,挨个给黑魔海的人点名?”

    “正是。”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是开玩笑?还是想趁机阴掉我?”

    秦桧笑道:“公子取得见面时间,我便以殇侯使者的身份通知黑魔海巫宗,侯爷将参加教内两宗大祭,邀剑玉姬在那个时候见面细谈。”

    “调虎离山!”

    程宗扬上下看了秦桧两眼,“奸臣兄,你很大胆嘛,敢自己去见剑玉姬。”

    秦桧笑道:“我当然要随公子一同登岛。”

    “哈,放剑玉姬鸽子!”

    程宗扬笑道:“够狡诈!”

    “而且我会选一处闹市与剑玉姬见面,到时候我不出现,由鶸翼社兄弟远远盯着,看黑魔海动用多少人力。至于岛上只要我们随机应变,未必会有多少风险。运气好的话,能趁机除掉另一位飞鸟忍者,对公子大为有利。”

    程宗扬摇了摇手,“闹市不好。”

    “公子放心,不会惹出人命。”

    “不是人命的事,是太近了。”

    程宗扬低笑道:“我选个见面的地方,夜影关!”

    秦桧抚掌大笑:“好地方!”

    夜影关离晴州港数百里,剑玉姬速度再快,来回也要一天时间。而且秦桧以殇侯使者身份出面,剑玉姬再托大也未必敢一个人去见面。

    从这几次交手可以看出,黑魔海十几年前被岳鹏举清剿过之后,能用的人手绝对不多,她再带走几个好手,自己冒险登岛一趟也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泉捕头。”

    秦桧道:“属下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留在公子身边,但很担心她会走漏风声。”

    泉玉姬献出魂丹的事只有小紫知道,难怪他会担忧。说实话,泉贱人究竟会不会反水,连自己心里都没底。那贱人……实在是靠不住。

    赶到雪隼佣兵团所在的北城已是掌灯时分。晴州各大商家、书院大都聚处而居,比如贩马的商家大都聚集在马王巷一带,晴州最有名的书院集中在书院长街。

    唯一的例外是佣兵团。

    佣兵团大都是血气贲张的壮汉,两家在一条街上免不了摩擦生事,再多几家只怕会闹翻天。因此按照不成文的惯例,各支佣兵团散居在城中。一旦有事,由晴州总商会出面召集几个佣兵团的团长,大家聚在一处谈生意。

    马车驶入铜狮巷,程宗扬一眼便看到那十几名看似坐着长凳,实际扎着马步的汉子,不由啧啧赞叹两声,“基本功很扎实嘛。”

    秦桧道:“雪隼佣兵团规模只算中等,但两位团长薛延山和石之隼手面阔、交情大,在晴州也是数得上的人物,看来名不虚传。”

    程宗扬摘下绷带,活动一下手脚,准备下车。

    秦桧指了指面孔,笑道:“我去吧。”

    程宗扬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挨了孟老大一记狠的,眼眶瘀青未褪;虽然手脚利落多了,但一下车免不了让人看笑话。

    “叫上死丫头就走,别让她惹出事来。”

    “是。”

    秦桧下车走过去客气地拱拱手,与那些汉子谈笑风生地交谈几句,然后回来道:“敖润和两位团长去总商会谈生意上的事,这会儿还没回来。”

    程宗扬也不在意,问道?“月丫头呢?”

    “月姑娘的房间昨天失火,暂时搬到外面的客栈。”

    不等程宗扬吩咐,秦桧就报了客栈的名称方位,马车随即转向,辘辘向客栈驶去。程宗扬从背包里翻出那副烟茶水晶制成的墨镜戴在脸上,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不错吧。”

    秦桧一怔,笑道:“倒是遮住了。不过公子戴上这个能看到吗?”

    程宗扬运足目力,看了看周围,“还行。”

    那间客栈离雪隼佣兵团隔了两条街,再往外便是城郊。天色已晚,店小二正在油灯下记帐,猛然见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闯进来,不由吓了一跳。

    程宗扬粗声大气地说道:“我是雪隼佣兵团的!月副队长住在哪个房间?”

    店小二赶紧道:“兵爷,雪隼团是小店的老主顾,掌柜的交代,专门给月队长安排到后院楼上,就她一位住户,里里外外安静得很。”

    程宗扬问明位置,自己去了后院;秦桧过来一边与店小二攀谈,一边留意周围动静。

    晴州人烟稠密,建筑大都是两三层的小楼,这里虽然靠近城郊也不例外。院中静悄悄,只有楼上一扇轩窗隐约透出灯光。

    也不知道死丫头是不是在房间里。如果只有月丫头一个人,自己这么去敲门说不定又会被当成淫贼。

    程宗扬心里一动,一缕真气透入窍阴穴找到那个魂影。魂影痕迹比平常淡了许多,看来泉贱人还留在城南,没有跟小紫一道出来。程宗扬顺便往魂影上干了一记;两天没碰这个贱人,自己还真有点冲动。

    那个亮灯的窗口忽然人影一闪,接着油灯被人吹灭,光线暗了下去。时间虽然短暂,但程宗扬看得清楚那个人既不是月霜,也不是小紫,倒像个身材粗壮的男人。

    不会是找错了吧?程宗扬纳闷地踏进小楼,紧接着抬起头;只见小紫坐在梁上,两只小靴子一摇一摇,笑嘻嘻看着自己。

    程宗扬把墨镜拨到鼻尖,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明天我给你做条超短裙,看你还爬那么高!”

    “程头儿,你的眼影好漂亮呢。”

    “这是打的!打的!”

    程宗扬指着乌青的眼眶道:“看到了吗?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受这份罪呢。”

    小紫跃下来,踮起脚尖看了看他的眼睛,“好惨哦……唔……”

    程宗扬一把抱住她,“还想跑!”

    说着往她唇上亲了一口,神采飞扬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月丫头呢?”

    小紫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在楼上啊。人家本来已经走了,遇上一件好玩的事才回来的。”

    “好玩?说吧,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是看别人去干坏事了。”

    “谁还能在你眼皮底下干坏事?也太献丑了吧?这回倒霉的是谁?”

    “跟你有一腿的那个小美人啊。”

    “月霜?她怎么了?”

    “她很不开心啊。在自己团里险些被一个女贼打伤,还丢了东西,很没面子呢。”

    月丫头体内有寒毒,打不过泉贱人也正常;不过月丫头那么好强的性子,未必会这么想。

    小紫笑吟吟道:“还有呢。有一个小毛贼从夜影关一直跟到这里,刚才我看到他用一枝小竹管插到门缝里,往里面吹了一股烟。好奇怪哦。”

    “我干!她是你亲姊,你就这么在旁边看啊!”

    “谁说人家只看了?”

    小紫不高兴地说:“人家还帮他把风,免得有人不小心闯进去。”

    “好你个死丫头!回来跟你算账!”

    程宗扬连忙冲上楼去。

    小紫在后面笑道:“不用着急,程头儿,那个泼皮这会儿已经跟你的小美人儿上床了呢。”

    想起刚才窗口出现的人影,这会儿又被死丫头缠了半晌,程宗扬心里一阵发急。他三两步闯上楼,只见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程宗扬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开。

    死丫头说得果然一点不假,这会儿一个汉子正光着膀子趴在床上;在他刺有纹身的肩膀下露出月霜雪白面孔。听到声音,那汉子回过头,赫然是夜影关撞见的泼皮牛二。

    房间后窗开了一扇,河风涌入室内,空气中迷香气味已被吹散。牛二被这个两眼用黑镜片遮住的恶汉吓了一跳,猛地打个寒噤,叫道:“哪里来的妖怪!”

    程宗扬也不废话,飞身过去,一脚朝牛二头上踹去。牛二也有几分底子,翻起身抬手一挡,竟然挡住了。

    可惜程宗扬今天刚接受孟老大的特训,正一肚子恶气没地方发泄,紧接着一记千斤肘,用上八分力气。牛二手臂被他肘尖击中,格的一声,臂骨踢成两截。

    牛二横飞出去,背脊重重撞在墙上,额头滚出黄豆大的汗滴。眼看程宗扬拔出匕首,他顾不得叫痛,立刻攀住窗户,野狗一样了出去,“篷”的落入楼后的河内。

    程宗扬顾不上追赶,急忙回头来看月霜。那丫头眼睛睁开一线,目光却灰蒙蒙的,昏迷似的躺在床上。她身上劲装被扯开一半,衣带也被拉开,露出腰间一抹雪白肌肤,身体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

    看到月霜没有被人占到便宜,程宗扬松口气。“笨死你了,连个小毛贼都能把你麻翻……”

    程宗扬伸手探探了她的脉搏,手指一触禁不住打个哆嗦。那丫头皮肤像冰一样,凉得扎手。难怪那泼皮这么久还没有搞定,月霜的寒毒竟然在这时又发作了。

    程宗扬想起卢景交给自己的药丸,连忙掏出来送到月霜口中。月霜被迷香迷倒,已经没有知觉。程宗扬只好捏住她的下巴,把她唇瓣分开一线,将药丸塞进去。

    可月霜体内寒毒发作,连吞吓的动作都做不了,药丸虽然塞进口中仍无法咽下。

    程宗扬试了几下没有成功,不由有些发急,但摸到月霜柔软唇瓣,心头不禁微微一动。反正这丫头已经被迷昏了,占点便宜她也不知道,何况自己还是救人……

    程宗扬心里狂跳几下,露出大灰狼的笑容。他低下头吻住月霜冰凉的小嘴,先狠狠亲了一口过瘾,接着用舌尖拨弄药丸往她喉咙送去。

    月霜唇瓣又软又滑,像冰一样其冷无比;她光洁的玉颊仿佛蒙了一层薄霜,散发出冰冷寒光。那颗药丸在舌尖转动,传来辛辣的味道。月霜舌根宛如冻僵,一动不动,自己几次用力都没能把药丸送进她喉咙内。

    程宗扬松开嘴,活动发酸的舌头。这丫头喉咙太紧了,怎么也咽不下去,眼看她体温越来越低,再等一会儿,睡美人儿就变成死的冰美人儿。

    自己舌头不够长,有东西够长,毕竟是救人要紧啊……程宗扬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门窗都已经关好,周围绝对没有人窥伺,终于心一横,解下裤子,一手扶着发硬的阳具,一手捏住月霜的小嘴,把龟头塞到她唇瓣内来了个深喉。

    OK!一杆进洞!

    那颗药丸乖乖滑入喉内。程宗扬还有些不放心,又挺动了几下,免得她不小心吐出来。

    月霜凉滑的唇瓣在阳具上摩擦,传来诱人的软嫩感。一个邪恶的念头渐渐从心底升起:月丫头一点知觉都没有……意思是,自己上了她,她也不会知道……反正大家已经有过一腿,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程宗扬拔出阳具,看着月霜微睁的美目小声唤道:“月丫头,醒醒啊……哇,小毛贼的迷香有这么厉害吗?”

    “醒醒!”

    程宗扬在月霜脸上轻轻拍了几下,小美人儿像睡着一样,一动不动。

    “月丫头,我打算跟你再干一回,你看可以吗?”

    “我数到三,如果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三!好了!”

    程宗扬心里欢快地跳动,一把抱起昏迷的小美人儿,托起她的纤腰;先解开她的衣带,然后把她的裤子植到膝间。

    两条白生生的美腿暴露出来,冰肌玉骨、触手生寒。上次跟月霜做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当时这丫头还推三阻四,恨不得咬死自己,哪像现在这么乖。迷香加寒毒,自己就算再给她开一次苞,她也不一定会醒。

    程宗扬脱掉衣物,皮肤在微凉空气中微微绷紧,显露线条分明的肌肉。他俯下身扯住月霜的亵裤,一把拽到膝下,然后剥下她的裤子,拉住她的脚踝朝两边分开。

    程宗扬摘下墨镜,满意地打量眼前的少女。小美人儿两条白美玉腿张成V字形,光滑小腹又白又嫩,像玉球一样晶莹。在她大腿相连的部位,两片白玉般的软肉娇柔地合在一起,仿佛没有人碰触过的处女般鲜嫩无比。

    上次自己被药物刺激,脑中只剩下本能的性欲冲动,只顾发泄欲望,这时才注意到月霜和云如瑶一样,下体都光溜溜的像婴儿滑嫩,没有一丝毛发。

    也许是两女都受到寒毒侵蚀、气血不畅,抑制毛发生长,才会出现这种相似状况。

    程宗扬张开手掌覆住少女娇嫩的玉户。果然她肌肤犹如寒冰,虽然光滑柔嫩却没有丝毫温度。手掌的热气一点一点渗入她雪滑肌肤,晶莹如玉的美肉像雪一样,仿佛在手中融化。

    心跳越来越快,每次心跳,阳具都胀硬一分。程宗扬吸口气,正准备挺身而入,一抬头却看到月霜微微张开的眼睛。

    虽然明知道她已经昏迷,但看到她微睁的眼睛还有点不舒服。程宗扬左右看了看,扯起被子盖住月霜的头脸,然后托住她双腿放在肩上,腾出手抱住她雪滑屁股,下身向前一挺,阳具顶住她柔嫩玉户。

    程宗扬并不急于进入。毕竟月丫头还在昏迷,就这么干进去,自己爽到了,月丫头可会大痛特痛,一醒就知道被人占便宜。他耐着性子挺动下身,火热的龟头在肉缝中挤弄。

    月霜面孔被盖住,只露出光溜溜的下体。两条白玉般的美腿在肩头摇晃,圆润雪臀不住翘起,用嫩穴承受阳具的压力,就像一具精美的玩偶。

    渐渐的,龟头下传来湿腻感,紧凑的穴口一点一点松开。程宗扬一边享受她秘处的紧窄,一边和自己经历过的女人比较。

    说起来泉贱人也是处女,可自己每次搞她,稍微一捅就淫汁四溢,反而在月霜身上找到处女的感觉。

    程宗扬两手抓住月霜的臀肉,挺起阳具,龟头一点一点塞进少女充满弹性的穴口。月霜体内又滑又凉,随着阳具进入,柔嫩蜜肉仿佛被火热肉棒烫到,微微战栗;那种感觉就像在给一个心爱的小美人儿破处,享受她生平第一次交合。

    程宗扬用了一盏茶时间才把阳具完全送入月霜柔嫩的蜜穴中。昏迷的少女像睡着一样静静躺在床上,浑然不知自己正受到侵犯。

    故地重游完全是一种不同的感受。柔嫩蜜穴紧密地包裹着阳具,带来阵阵充满凉意的挤压感。自己答应过王哲要照顾岳帅的后人,这会儿好像就在履约吧。反正荀都开过了,再干一次叙旧,师帅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很生气。

    程宗扬抱住月霜绵软雪臀,俯着身,阳具一下下在她体内挺动,脑中不禁想起睡美人的故事。那个王子当时也是这样搞昏睡的小公主,还搞大她的肚子,然后大家从此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惜月丫头只有睡着了才这么乖……

    渐渐的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丝怜意。月丫头爹娘都不在了,抚养她的王哲也与世长辞,自己又身中寒毒,世间唯一的亲人只剩下……小紫。

    月丫头也太倒霉了,摊上这个妹妹。那死丫头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不会真想拿她来报复姊妹俩该死的亲爹吧?

    少女美妙的蜜穴渐渐变得湿滑,程宗扬也渐渐加快速度,火热阳具不住抽送,将热量输送到月霜体内。

    月霜体内寒意仿佛被热流惊动,凝固的血脉开始流动。程宗扬尽可能贴紧月霜冰凉的肌肤,用自己的体温压制她身上寒意。月霜下体慢慢变得温暖,湿滑蜜汁从穴口溢出,淌入臀沟。

    程宗扬拥住月霜的身子,阳具重重捅入柔腻穴内,充溢真阳的精液激射而出,灌进她战栗的蜜穴内。

    月霜的体温已经转为正常,雪白肌肤透出一抹淡淡血色。程宗扬松了口气,心满意得地抬起身体。看来自己的真阳真能克制她体内的寒毒。

    “月丫头,乖乖吃了我的十全大补汤,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哦。”

    程宗扬坏笑着,轻手轻脚帮月霜穿好衣物0等揭开被子,程宗扬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月霜双目紧闭,眼球微微转动,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程宗扬不由怔住了。

    “她哭了哦!”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小紫坐在窗台上笑吟吟看着自己,像个午夜出没的精灵,白嫩指尖还滴着殷红的血迹。

    程宗扬一边跑一边系着衣带:“她不是被迷香迷倒了吗?”

    “被你这种坏人占便宜,她做梦也会哭啊。”

    “好吧好吧,”

    程宗扬道:“我是跟她有一腿,那时候我还没遇见你呢。真的!骗你是小狗!”

    “喂,你别生气啊。”

    小紫转了转眼睛,“你的女人也是我的女人,你要玩,我也要玩。”

    “她可是你姊!”

    “乱伦呢,好期待哦。”

    “……岳鸟人为什么不把你射到墙上呢?”

    “讨厌!”

    “糟糕!”

    程宗扬猛地停下脚步,“忘了关窗户!”

    “已经替你关上了。大笨瓜。”

    小紫撇了撇小嘴,“谁像你,只顾着高兴,什么事都不管。”

    程宗扬讪笑两声,“不是有你嘛?他们来了几个人。”

    “就一个。如果多来几个,人家说不定已经被他们抓到,先奸后杀了。”

    “有这么夸张吗?来,我帮你擦擦手。”

    小紫翘起手指,“帮人家敌干净。”

    “别开玩笑,那是血!”

    小紫皱皱鼻子,“不舔就算了。”

    “喂,你不会真想让我舔吧?”

    “骗你的!大笨瓜!”

    小紫飞身朝树林掠去,程宗扬连忙跟上,心里生出一丝歉意。自己看到月霜昏迷的样子,一时冲动,完全忽略月霜被迷倒的原因。

    月霜是雪隼佣兵团的副队长,本身修为也过得去,牛二一个街头泼皮怎么可能随便弄点迷香就把她迷倒呢?

    死丫头本来说一到晴州就去找波斯商会,结果一连两天都或明或暗地跟着月霜,恐怕早就发现有人在跟踪她。月霜的房间失火,被迫搬到客栈,跟踪她的人趁机下手,却让小紫等个正着。

    “就是他吗?”

    地上倒着一具尸体,他手里拿着一把青钢剑,长得其貌不扬,倒是额头几个指孔看起来很带劲。牛二跪在一旁,胸口被剑划破,鲜血淋漓,下巴被人摘掉,舌头拖出来,这会儿口水流了满胸混着鲜血,“呃呃”不知说些什么。

    小紫抬脚一踢,牛二下巴合上,拖着一条腿爬过来,带着哭腔说道:“小姑奶奶,你可来了!”

    程宗扬揶揄道:“哟,这不是牛二爷吗?怎么腿也断了一条?不会是跳窗户时摔的吧?”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

    牛二恶狠狠呸他一口,转过脸立刻换了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又是感激又讨好地朝小紫道:“小姑奶奶,多躬你救了小的一条狗命。从今往后姑奶奶有什么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牛二一皱眉头就不是娘养的!”

    小紫扬起下巴,“滚吧。”

    “哎!”

    牛二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这才去了。

    程宗扬纳闷地说:“这泼货吃错药了?”

    “笨死你了。”

    “知道我笨还跟我打哑谜?”

    “你猜呢?”

    程宗扬赌气地蹲下来打量尸体。那家伙瞪着死鱼般的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周围并没有多少打斗痕迹,似乎是猝不及防下被小紫一招击杀。

    “看样子他好像和牛二动过手,你这死丫头满脑子坏主意,肯定在中间挑拨离间。我猜你会先对这家伙说牛二把他卖了,正带人往这边来,然后又告诉牛二这家伙要杀他灭口,把牛二那泼皮骗得死心蹋地。对不对?”

    “程头儿,你好像聪明一点了哦。”

    “跟着小姨,我脑筋也灵光多了。说吧,这家伙是谁?可别说你没摸清他的底细就把他杀了。”

    小紫踢开尸体,露出他身下一块玉佩。

    程宗扬眼角跳了一下,“太乙真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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