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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四集1-5

    第四集

    【简介】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没多久便生龙活虎,嚣张的摆起他二爷的架子,原来找他麻烦的是武二错杀的人前来报仇。

    凝羽用两只蝴蝶引程宗扬前来,真的是要教他内功心法?

    凝羽彷佛上了药瘾,服了红色药片,凝羽眼波迷离,阴阳交合之后,程宗扬真的能学到修炼内功的心法吗?

    往南荒的路崎岖难行,半路杀出个云氏商会,究竟是敌是友?程宗扬一行人又是否能安然度过南荒之行的一切劫难?

    第一章 双刀

    山间浓荫蔽日,不时有泉水从岩间淌过,淙淙流往山下,空气仿佛被泉水洗过般清新。苍翠的植被沿着山形的起伏勾勒出舒缓的线条,一层层交叠在一起,身后大雪山白皑皑的山脉蜿蜒没入云端,犹如一条叫曲的雪龙。

    过了铁索桥,道路渐渐变得平坦。一行人惊魂甫定,又折损了一名兄弟,谁都没有心情说话。唯一的叫嚷声来自身后的马车上,“看着点儿路!颠成这样!还让不让老子睡了!”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蜜罗汁的毒素虽然没有完全清除,精神已经恢复了大牛,叫嚷声又变得中气十足,震得人耳膜发麻。

    程宗扬一阵头痛。这家伙真够没心没肺的,刚才还和死狗差不多,这会儿一回过力气,立刻又嚣张起来。谁不知道那些刺客是冲着这家伙来的,连累大伙差点儿途命,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摆他二爷的架子。

    祁远试探着道:“程头儿?”

    程宗扬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武二就这脾气,不用理他。”

    祁远笑了笑,“祁老四是个跑腿干活的,大主意你拿。老祁本来也不该说什么,只不过这位姓武的二爷,脾气也太大了。”

    吴战威死里逃生,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接口道:“如果再来一拨,这位爷还是在旁边看笑话,只怕咱们就该打道回府了。”

    “哼!哼!”

    武二郎耳朵倒尖,两声冷笑传来,然后从车内探出身来,一把抓住吴战威的后颈,像提婴儿一样,把他从马上提了起来。

    吴战威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刀柄,拔出半截。可没等他出手,武二郎便拧住他的脖子一抖。吴战威如受电殛,长刀当啷掉在地上。武二郎贴在他耳边炸雷般吼道:“叽歪个屁!泊陵鱼家跟二爷有个屁关系!”

    程宗扬干咳一声。“二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昨晚醉月楼鸳鸯阁被杀死的那个,大概是鱼家的人。”

    武二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程宗扬耸了耸肩,“听西门大官人说,好像是他请的客人。”

    武二郎脸色由黄转红,由红转白,顷刻间七情上脸,接着暴吼一声扔下吴战威,返身就要回五原找西门庆的麻烦。

    “武二!”

    程宗扬叫道:“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话!”

    武二郎虎躯一顿,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最后沉着脸钻进车内,吼道:“快些赶路!从南荒回来,二爷还有事要办!”

    吴战威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他也算把好手,但在武二郎手下却连一招也走不了,这会儿扭伤了大腿,一跛一跛地追上座骑,再不敢去招惹那头野虎。

    程宗扬悄悄透了口气。武二郎这会儿功力已复,若是摆出恶棍的嘴脸耍赖,谁拿他也没办法。他既然能够守信,这让自己松了一大口气。

    众人携带的货物不多,路途走起来分外轻松,入暮时分,便赶到山脚。祁远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后招呼着众人进入山林,来到一处空地。进出五原的商旅大都在这里停歇,周围的几棵树木被伐倒,形成一道简陋的栅栏。中间用石头砌成火塘,里面还有篝火的痕迹。

    在祁远安排下,三辆马车被放在营地正前方,堵住栅栏。马匹和走骡分别系好,留了几名奴隶看守,防备山中的野兽。吴战威和一名姓魏的年轻护卫拖来一截晒干的枯木,用刀斧劈开,在火塘里升起篝火。行李中带有干粮,几名护卫却贪图野味,跟祁远报备后,结伴到林中打猎。

    回去送信的护卫已经快马赶了回来,带来苏妲己的口信,声称武二郎与商馆合作的消息并没有走漏风声,那些刺客只不过是守在桥头,察觉到行旅中有人中了本家的秘制毒物,才出手截杀。既然鱼家的人无一逃脱,就不必再理会,早日赶赴南荒要紧。

    “骗鬼啊!”

    程宗扬才不信这些漏洞百出的说法。

    鱼家的人有本事隔着一座桥分辨出谁中了毒?他用脚后跟都能猜到,那些人绝对是西门庆的手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妲己似乎很乐意把赃栽到鱼家的身上,对西门庆只是敷衍了事。

    好在现在已经离开五原,那些刺客又死了个干净,在摸清他们的底细前,未必再有人敢来追杀。程宗扬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掌心传来麻痒的感觉,程宗扬摊开手,只见掌心划破的伤口已经愈合大牛,只余下一抹微红的血痕。

    刚才遇袭时,一共有三道死气透过生死根进入体内。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气息,但那种冰凉阴森的寒意仍让他很不舒服。

    第一道死气来自最初被射杀的护卫,他的气息与左武军的士卒差不多,并不是很强烈。另外两道则是那个持斧的大汉和使剑的男子,丧命时散发出的死亡气息要浓烈的多。其他四名刺客都是在山谷中摔死,离得太远,并没有捕捉到他们死亡的气息。

    那些阴森而诡异的死亡气息让程宗扬发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来自于死人的气息,只好还是用王哲筑下的基础,让它们旋转着融入腹内的气轮,一点一点地化入丹田。

    安抚了那些死气,程宗扬拖着被马鞍磨得僵痛的大腿,蹒跚地在树边坐下,无限怀念起原来世界的机车。如果有一辆哈雷,何必骑马这么辛苦。如果可能,再有一辆山地越野车,这段路走起来会和旅行一样轻松惬意。

    揉着大腿发僵的肌肉,程宗扬回想起这些天所遇到的种种危险:草原上两军的厮杀,月霜在自己的军营里遇刺,戈龙滴血的眼睛,孙疤脸的死,太乙昙宗内部的暗杀,还有刚才经历的行刺……

    这是一个用力量说话的世界啊。

    模糊中,程宗扬隐约看到这个世界的奂实面目。拥有力量者将成为主宰,无力者只能沦为鱼肉。如果有足够的力量,自己就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王哲化为燃烧的光芒,更不会落到苏妲己那妖妇手中,成为她的奴隶。

    一阵肉香飘来。护卫们从山林中猎了头鹿,在溪水中剥洗干净,架在篝火上烤得金黄。祁远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拿出盐巴、酱料抹在上面,两手交换着来回翻烤,浓郁的肉香在林中飘散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来,毫不客气从祁远手里抢过烤鹿,撕下一条鹿腿,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淡了些,再加点佐料!”

    亏得武二郎满口是肉,还能理直气壮说得这么大声。那些护卫一半都是年轻人,早看这家伙不顺眼了,一个个按住刀柄,眼中透出怒火。

    祁远挡住众人,息事?人地笑道:“那就再加些盐,再加些盐。”

    一名护卫攀住祁远的肩膀,客气地把他推开,盯着武二郎道:“四哥,这位爷什么来头?”

    祁远连忙劝阻,“石刚,别乱来!”

    武二郎对那护卫的挑衅视若无睹,狼吞虎咽啃完了鹿腿,抛了骨头,伸手又去撕另一条。

    刷!

    石刚的雁翎刀贴着武二郎的手指直劈下来,那条鹿腿迎刀而断,接着雁翎刀一翻,在鹿腿落地前用刀尖挑住。

    武二郎舔了舔手指,若无其事地说道:“孙子,刀不是这么玩的。”

    说着他两手一张,右手扣住石刚的脉门,左手在另一名护卫按住刀柄的手上一切,双掌一错便将两柄雁翎刀夺在手中。

    武二郎右手一抖,刀尖的鹿腿冲天而起,左手顺势斜抹,将那只烤好的鹿身挑到半空,接着手间暴出两团刀光。鹿肉雨点般从刀光中纷飞而出,整整齐齐掉在地上一片用来裹肉的蒲叶上。

    武二郎大模大样抛下双刀,接住那支刚从空中掉落下来的鹿腿,一边啃着,一边晃晃悠悠地走了,剩下那几名汉子盯着蒲叶上的鹿肉发呆。那些鹿肉每一块的分量都分毫不差,就是用尺量都未必有这么精确。

    程宗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二郎既然把肉给大伙切好了,大伙就赶紧吃吧。吃饱了明天好赶路。”

    说着捡了块鹿肉皎了一口,赞道:“祁老四烤肉的手艺真不错!大家都尝尝!那边的,”

    他指了指那些奴隶,“你们也都来尝尝。”

    那些护卫虽然失了面子,但部被武二郎的刀法镇住,谁都不敢作声。

    祁远悄悄对程宗扬竖起了大拇指,走南荒是刀头舔血的生意,有武二郎这样的强手一道走,大伙儿的生命都多了几分保障。别说他是二爷,就算他是大爷也认了。

    “二郎。今天多亏了……”

    看着武二郎的脸色,程宗扬满脸堆笑道:“那位不知名的女侠。现在身上感觉怎么样?好些没有?”

    武二郎用牙齿撕扯着鹿肉,用力吞下一口,然后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杀错了人一?”

    “二郎在醉月楼大展神威,血洗鸳鸯阁,小弟正好就在楼下。西门大官人吓得屁滚尿流,在小弟的房间躲了一晚。”

    武二郎脸色一沉,寒声道:“你跟那西门狗贼是朋友?”

    程宗扬连忙摇手,“萍水相逢,没有什么交情。”

    武二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重重哼了一声,“等从南荒回来,二爷必定要取了那狗贼的首级。你小心些,若跟那狗贼在一起,别让二爷一时性起,顺手把你干掉!”

    程宗扬笑道:“你放心,就算你当着我的面把他剁碎了,我也不会替他皱皱眉头。”

    武二郎脸色稍霁,手臂抱在胸口道:“找二爷有什么事吗?”

    程宗扬道:“二郎的双刀用得虎虎生威,今日一见让小弟大开眼界……”

    “行了,”

    武二郎打断他的吹捧,直接道:“你这小子是不是看着眼馋,想跟二爷学刀法?”

    程宗扬被他揭穿心思,不禁露出一丝傻笑。

    武二郎斜眼打量着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轻蔑,“玩过刀吗?”

    如果水果刀也算的话。程宗扬老实摇了摇头,“没有。”

    “连刀都没玩过,就想跟二爷学?”

    武二郎打量了程宗扬牛晌,最后勉为其难地说道:“看在你叫人给二爷解毒的面子上,二爷就教你两手,大伙算是扯平了。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武二郎出了林子,不多时拿了两柄钢刀回来,也不知道是从谁身上抢的,连鞘插在腰后。

    “二爷只教一遍。看清楚了,二爷是怎么拔刀的!”

    武二郎反手握住腰后的刀柄,然后双臂一展,犹如大鹏展翅般,两手交叉从身后挥出,接着毫不停顿地向前一抡,刀光一闪就到了程宗扬身前。

    凛冽的刀风扑面而来,刀锋仿佛直接劈入眼珠,在距离程宗扬鼻尖不足一毫米的位置陡然停住。程宗扬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是两把普通的钢刀,但在武二郎手里仿佛活了过来,蕴藏着猛兽般凶猛的力量。

    武二郎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程宗扬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生怕这家伙质的一时性起,把自己的脑袋当成颗松果,一劈两半。

    “看仔细了!”

    武二郎身形一晃,退开丈许,然后猱身向前,右刀从左上到右下斜腕疾劈,左刀则从腰侧挑出,悄无声息地向上抹去。两片刀光一触即收,然后手腕一翻,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没入鞘中。

    “二爷的刀法一共三十二式,右刀为虎齿,左刀为虎尾,臂为虎扑,足为虎踞,身为虎形。讲究身、形、步、眼与刀势相合,一刀劈出,当者立断!”

    说着他抽刀一绞,旁边一株半人高的松树一晃,枝叶扑擞着掉落下来。武二郎双刀齐出,从树中切出尺许长一段树身,由于刀势极快,切断的树身直直掉在下面的树墩上,并未倒下,只是仿佛平空矮了尺许。

    这刀法确实很强、很猛、很凶悍。程宗扬满心佩服地小心问道:“这是什么刀法?”

    武二郎傲然道:“当然是我白武族第一刀法──五虎断门刀!”

    五虎断门刀,五虎断门刀,断门刀,刀,刀,刀……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武二郎带着几分得意道:“连你也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五虎断门刀会是双刀……”

    程宗扬立刻打定主意,武二郎的刀法再强,自己也坚决不学。五虎断门刀也许是江湖中最赫赫有名的刀法,但比它名头更响亮的,是五虎断门刀出世以来就伴随的诅咒──任何一个学会五虎断门刀的好汉,无论他武功多高、名头多响,都无法摆脱配角的身分,而且一部分顶尖高手都会沦为主角的踏脚石。从这个角度来讲,学会五虎断门刀,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程宗扬咳了一声,“练刀先要练功,二郎能不能教我一点练功的方法?”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你一点功夫都没学过?”

    “没有。”

    “一点都没有?”

    程宗扬无奈地摊开双手。王哲的确是传给他九阳神功的心法,不过那些字句分开来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就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了。

    见武二郎为难,程宗扬道:“你只要教我一点基本的练法就行,什么穴道、经脉、内功心法……之类的。”

    武二郎抓着脑袋,吭哧半天,脸上难得现出一抹朱砂色,最后怒道:“我白武族都是天生神力,谁学过什么狗屁心法!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还学个屁啊!”

    武二郎劈头盖脸训斥程宗扬一通,然后拔起刀,气呼呼地走了。

    程宗扬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差点儿被他的唾沫星子淹死,半晌才回过神来,冲着武二郎的背影狠狠地比了个中指,用力骂过去:“干!你自己都不会,还叫个屁啊!”

    武二郎“哼哼”两声,只当没有听到。

    武二郎这边是没指望了。想等老天也给自己赐点神力,还不如等石头开花还有点盼头。商馆这帮人里会功夫的不少,只不过吴战威那些人的功夫,自己就算学到十成,也不够给武二郎提鞋的。

    想来想去,还剩下一个人也许能帮上自己。

    “凝侍卫长。”

    程宗扬满面春风地说道。

    凝羽对程宗扬奉送的笑脸毫不领情,冷冰冰看着他,一手仿佛不经意地按住刀柄。

    对凝羽这种人还是有话直说的好,寒暄、吹捧、套交情什么的,对这座冰山完全是多余。

    程宗扬直接道:“我想请凝侍卫长教我一些功夫。”

    凝羽眼中露出一丝讥笑的神情,冷冰冰道:“教什么?”

    她竟然没有一口回绝?程宗扬精神一振,“比如修练内功的心法。”

    凝羽道:“内功心法是你想学就能学的吗?”

    程宗扬早有准备,“我可以和你交换。”

    凝羽轻蔑地说道:“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的?”

    “刀法!”

    程宗扬亮出身后两把钢刀,认真道:“武林绝学!五虎断门刀的刀法!”

    洛克菲勒会经说过,即使把他扒光衣服扔到沙漠里,只要能遇到一支商队,他仍然可以变为亿万富翁。程宗扬现在的情况跟他所说的差不多,虽然衣服还留着,其他也不比两手空空好多少。既然自己现在冒充的身分是商人,那就像个商人一样,依靠交换与流通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好了。

    “凝侍卫长也是用刀的,学会五虎断门刀必定是如虎添翼。”

    说着程宗扬双手交叉握住刀柄,锵啷一声,从腰后拔出双刀。

    只这一招拔刀,程宗扬就练了半个时辰。他没有武二郎那么好的柔韧性,能直接双臂后张,拔出刀后再往前抡出,只好把一个动作分成两半,先拔刀,再出刀,气势更是跟武二郎差了十万八千里。

    凝羽神情不变,眼睛却微微亮了一下。

    “你没学过刀吧。”

    凝羽淡淡道:“连握刀的姿势都不对。”

    程宗扬面露尴尬,武三这厮根本不算个好老师,只顾着自己摆酷耍威风,连怎么握刀都没教他。

    “还有呢?”

    程宗扬模仿着武二郎的招术,右刀斜劈,左刀上抹,姿势虽然差了几分,但苦练之下好歹有点成绩,勉强算是有模有样。

    凝羽可比程宗扬识货太多了。程宗扬一摆出架势,凝羽就知道这个笨蛋没有说谎。

    “你想学什么?”

    “内功的心法。”

    凝羽沉默半晌,然后道:“我的功法和别人都不一样。你听好了:浑沌初始,是为太一。”

    “等等,什么太一?”

    “天地浑沌未明,阴阳合而未分,称为太一,是万物的本源。这种功法就是融合阴阳,从万物的运行中,寻找天地间最本始的力量。”

    凝羽张开手,林叶间流淌下的月光在她如玉的掌心凝结,变成一道犹如实质的光盾。

    程宗扬瞪大眼睛,“这就是你的功法吗?”

    “不。”

    凝羽皓腕一旋,那层光盾仿佛凝结在她掌上,利刃般地削断旁边一根树枝。

    树枝平整的断口上有淡淡的光芒闪烁,程宗扬还以为是留下的月光,仔细看时才发现竟然是一层冰霜凝在上面。

    难怪这女人冷冰冰的,原来练的功法这么邪门。等自己练成神功,一掌劈下去,直接把对方冻成冰棍,倒是很省力气。

    程宗扬笑逐颜开,“这是什么功夫?”

    凝羽摇了摇头,“不知道。”

    程宗扬一怔,“不知道?”

    凝羽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功夫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你只要跟着修习就是了。”

    “先把员气纳入丹田,然后沉下心,感觉天地万物的脉动。然后你会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真气的流转不是没有规律的,它会随着天地、日月、潮汐的盈消而起伏……”

    程宗扬听得头大如斗,月光流动的声音?怎么不说月光的味道呢?

    “你教我怎么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凝羽冰冷的佾脸却一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透出一股被人羞辱而愤恨之极的杀意。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凝羽羞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三舌不发地拂袖而去。

    程宗扬一头雾水。她怎么和武二郎一样,说翻脸就翻脸呢?武二郎是对内功心法一窍不通,被自己问住而恼羞成怒,她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 月音

    祁远安排了人手守夜,护卫和奴隶们分成两处入睡。只有武二郎高卧车上,鼾声如雷,也没人敢招惹这位爷。

    程宗扬还在思索凝羽的话。

    天地浑沌,阴阳未分……气入丹田,沉心凝神……万物脉动,月光…

    干!月光怎么会有声音?

    琢磨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牛点心得,程宗扬一阵气闷。反正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朝营地外走去。

    程宗扬还记得在地牢时那一幕,身体的经络仿佛被点亮,每个穴道都是一个发光的节点,无比清晰地勾勒出真气流转的路径。然而那一幕却如惊鸿一瞥,再也没有出现过。自己就像一个撞上好运的瞎子,莫名其妙地碰上这一幕,然后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王哲只帮他筑下基础,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怎么从最基本的方法开始修行。不知道人手修练的方法,程宗扬空守着九阳神功的宝库,却不知道怎么开门,甚至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离营地不远有一道溪水,空气中弥漫着树木青涩的气息,月光落在溪上,仿佛一条蜿蜒流淌的水银。

    程宗扬捞了一把。那水很凉,从积雪的山峰流下,仍带着冰雪的温度。他用力洗了把脸,然后昂起头,甩着手上的水珠,呼出胸口的闷气。

    程宗扬并不是一个很愿意下苦功的人,如果可能,他?愿利用自己的知识捣鼓几样小东西,作个不大不小的富翁,轻轻松松过一辈子。但也许在遇见王哲的那一刻,命运已注定自己与轻松无缘。没有足够的实力,自己在这个世界只能是一只朝夕难保的猎物。

    置身在荒凉的大山中,穿越前的经历如同自己的前生。那时自己坐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等待一份自己并不想要的工作。程宗扬以为自己摆脱了宿命,然而这个世界里,仍不由分说地把许多自己不愿做、也做不好的事强塞给他。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程宗扬对于这个世界怀有一个梦想的话,这就是他的梦想。但想要走到那一步,至少也要有凝羽或者武二郎的实力。

    程宗扬甩了甩头,把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

    忽然,一大一小两只蝴蝶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带着朦胧的光辉,一瞬间就吸引了程宗扬的目光。它们通体莹白,额头那对触角光华流溢,团扇般的双翼仿佛透明的月光,上面有着精致的花纹,翼尖摇曳着,洒下星星点点细碎的辉光,在叶间翩然飞舞。

    程宗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异的蝴蝶。它们似乎丝毫不怕生人,越飞越近,最后停在程宗扬手边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合起莹润的双翼。

    程宗扬好奇心起,悄悄解开衣服,猛的把两只蝴蝶整个罩住。他怕弄伤了这两只奇妙的蝴蝶,小心翼翼地包紧衣物,然后揭开一线。忽然白光一闪,两只蝴蝶从衣物细小的缝隙间飞出,翩然远去。

    看到两只蝴蝶没有受伤,程宗扬松了口气,但让它们就这么飞走,又有些不甘心。程宗扬拎起衣服,朝前追去。

    那两只蝴蝶飞得并不快,流光溢彩的双翼舞动着,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莹白的光弧,轻盈地飞入密林深处。

    程宗扬一路追赶,不知不觉远离了营地。两只蝴蝶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飞到一棵巨大的银杉树后,在枝叶间盘旋飞舞。程宗扬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向银杉靠近。

    忽然一只洁白的手掌从幽暗的光线中伸出,纤指微微挑起。那两只蝴蝶收敛双翼,落在那只纤美的指尖上。

    一束月光透入密林,映出一张冰玉般皎洁的面孔。

    凝羽侧身倚在银杉的横枝上,指尖挑着两只莹白的玉蝶。她没有披那件黑色的斗篷,贴身的皮甲也已经卸去,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凝羽幽深的美目凝视着程宗扬,在她冰冷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光闪烁。

    程宗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凝羽,不由得停下脚步,脑中紧张地转着念头。

    凝羽对男人的厌恶,自己是见识过的。那天当着苏妲己的面玩弄她的身体,还可以说是被逼无奈,但晚上自己接着做过的事,总不免有些趁人之危。

    这些天程宗扬一直心怀忐忑,怕凝羽找自己麻烦,一方面又怀着一丝侥幸,想着凝羽当时受药物影响,意识不清,未必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后来两人几次见面,凝羽都没有半点异样,还替他隐瞒阿姬曼的事情,让程宗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周围林木幽静,倒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凝羽平静地说道:“你的巫术呢?怎么不使出来?”

    要紧关头,程宗扬反而冷静下来,问道:“如果同样的事情,是夫人让你去做,你会不会做?”

    凝羽目光落在指尖,然后呵了口气。那两只蝴蝶的影子微微一晃,化成两抹月光,流水般淌落下来,消散在夜色中。

    “我们穹羽族天生就能操纵月光。如果是武二郎,他一眼就能看穿吧。”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用测我的底。其实我就是个没用的小商人。”

    凝羽抬起眼,“那你的员阳是从哪里来的?”

    “员阳?”

    凝羽注视着他,忽然抬出腿,从银杉的横枝上跨下。那根横枝离地面足有两米高,她却像从榻上起身一样从容,一步迈到了程宗扬的面前。

    “你不知道什么是真阳吗?”

    程宗扬记得蔺采泉也曾经说过自己真阳特别浓郁,以至于溢出体外。按照蔺采泉的说法,真阳与平常人身体强壮、阳气旺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还吓唬他那是死人才有的。

    蔺采泉并不明白自己的真阳并非依靠苦修,而是通过生死根平空得来,因此疑心自己修练过某种功法,却不知道运用之法,于是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门下。当时程宗扬只觉得这老家伙有些不老实,借口要留在王哲军中一段时间,而拒绝了他。

    现在凝羽也发现他身上真阳浓郁,倒是程宗扬自己没多少感觉。他模仿着武二郎的架式抱起手臂,镇定地微笑道:“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真阳。但你怎么会以为我身上有奂阳呢?”

    凝羽微微扬起下巴,“忘了你那天晚上做的好事吗?”

    “咳!咳!”

    程宗扬狼狈地咳嗽起来。

    凝羽踏近一步,“怎么?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吗?”

    程宗扬指天发誓道:“我不是故意的!事实上,我是看你很难受,才……”

    凝羽打断他:“我做的好吗?”

    程宗扬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直接的问题,顿时噎住了,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才老实回答道:“超过我的想像。”

    凝羽忽然笑了起来。程宗扬从未见过她的笑容,仿佛冰川融化,孤独的百合在清凉的月光下悄然盛开。

    凝羽张开手臂,那件长长的衣袍贴着胴体的曲线滑落下来,修长的玉体浸沐在如水的月光中,散发出洁白的光泽。

    看到那具光洁的玉体,程宗扬浑身的热血仿佛都涌到下腹,阳具顿时一阵发胀。

    凝羽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躯体的轮廓曲线分明。虽然已经见过她穿着暴露性感内衣的艳美娇态,但眼前身无寸缕的玉体,仍然带给程宗扬强烈的冲击。她两乳高耸,红嫩的乳尖几乎触到程宗扬的衣服,月光洒在赤裸的乳峰上,在她身前留下深深的阴影。腰身虽然细致,却丝毫没有柔弱感,紧凑的肌肤充满力量。

    “我能做得很好。”

    凝羽说。

    她把手伸到程宗扬腹下,抚摸着他发胀的肉棒。那只握惯刀柄的手柔软而又滑凉,轻易就撩拨起程宗扬的欲望之火。

    程宗扬忍不住去触摸凝羽的胴体,凝羽却忽然松开手,退后一步。

    “答应我一件事。”

    凝羽看着他说道:“替我除掉她。”

    程宗扬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苏妲己?他的视线从凝羽乳上移开,望向她的眼睛。

    凝羽幽深的瞳孔静如止水。

    “我不明白。”

    虽然凝羽的眼神告诉自己,她并没有撒谎,但程宗扬不明白,身为苏妲己的侍卫长,她为什么会想要除掉自己的主人?更不明白凝羽为什么会挑中自己──如果她真想那么做,武二郎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知道。”

    凝羽淡淡笑了起来,“她一直都知道我想杀死她。但我在月亮下发过誓,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她。”

    程宗扬皱起眉头,“那你还要杀了她?”

    “所以,”

    凝羽平静地说道:“当你出手的时候,要连我一起杀了。”

    难道她嗑药嗑傻了?闷了一会儿,程宗扬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在发烧?”

    “不相信我吗?”

    废话。如果你说这是个圈套,我会更相信你。

    “先不说你为什么恨她,”

    程宗扬摊开手,“你觉得我能打过你吗?”

    “用你的巫术,”

    凝羽道:“也许可以。”

    看来自己擅长邪淫巫术的帽子是戴定了。

    程宗扬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那天到天快亮时才清醒过来。”

    凝羽挑起唇角,“那个淫妇也不比我好多少。自从我来到商馆,还没有见到她那样失态过。你的巫术比你想像的更强。”

    对你是用药的好不好?虽然苏妲己把那根按摩棒据为已有,但吃过一次亏,下一次她未必还会上当,而且即使再有一次,按摩棒的电量也不会持续太久。把摇头丸喂给苏妲己吃,程宗扬可没有信心能瞒过她。

    “可能你还不知道,那天她本来要杀掉你。在她转身的时候,已经向我们这些侍卫下过令。”

    程宗扬脖颈后面一阵发凉,难怪那天苏妲己如此听话,原来是打定主意要杀了自己。

    “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改变了主意。”

    程宗扬忍不住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具阳。”

    凝羽有些叹息地说道:“你以为她会没有发现吗?”

    程宗扬苦笑起来,好像除了自己,每个人都知道他身上所谓的真阳。

    如果说人体是一座宝藏,真阳就是其中的珠玉。修练过功法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聚炼出真阳。真阳与人体的员元相合为一,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修行越深厚的人,生命力就越旺盛。

    任何修行的人,都不会允许、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员阳外湓。正如蔺采泉曾经说过的那样,只有散功和临死的时候,才会出现真阳溢出的状况。但程宗扬是个例外,当日那场大战,他吸收了过多的死气,这些死气通过生死根转化为生气,再经过丹田气轮的旋转,凝聚为真阳。程宗扬的丹田内根本无法容纳这样多的真阳,他又不知道储藏运用的方法,就像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一样,让那些足以令任何人眼红的员阳随意流失。

    “她看你奇货可居,才给你下了冰蛊,想查出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不用惊讶,”

    凝羽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与你这样的废物合作。”

    “废物?喂,虽然我脾气不坏,可我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你这样说不觉得很不给我面子吗?”

    凝羽毫不动容地看着他,显然不怎么在乎他的面子。

    程宗扬泄了气,“算了。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大家就不用虚伪了。那天晚上你我都很爽,要不要再来一次?”

    说着他伸出手,不客气地捏住凝羽的雪乳。凝羽本能地退缩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挺起双乳,身体微微颤抖。

    凝羽的乳房不像阿姬曼那么柔软,白嫩的圆乳高高耸起,坚挺而充满弹性,乳头和乳晕小巧红润。程宗扬捏住乳头,在指间揉动,那粒柔韧的乳珠在他手指间慢慢膨胀着并挺立起来。

    程宗扬忽然道:“你对男人的讨厌都是假的?”

    凝羽吸了口气,微微战栗着道:“男人的气味让我觉得很脏,很思心。”

    “那你为什么……”

    凝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嘲讽,似乎在嘲笑面前的男人,又似乎在嘲笑自己,“因为我也很脏。”

    她抚住程宗扬的阳具,低声道:“把你肮脏的精液射进来,我会让你快乐。”

    当凝羽卸去冰冷的面纱,肉体变得像水一样温柔。她赤身躺在草地上,修长的双腿弯曲着分开,光洁的胴体犹如美玉一样莹白。在凝羽腹下,她女性的骄傲像一朵柔艳的花朵,带着诱人的光泽和气息,红红的,在月光下柔柔绽开。

    “用你的巫术……”

    失神中,程宗扬耳边飘来凝羽细微的呢喃声。

    程宗扬脑中刹那间光亮一闪,段强随身带的药品绝不仅仅是摇头丸。凝羽昨天已经找过自己一赵,今天又用月光凝成的蝴蝶引来自己,显然和香蔻儿一样春心萌动。她现在的表现明显有药物成瘾的症状。但即使凝羽的抵抗力再弱,也不大可能因为一粒摇头丸就成瘾。原因只可能出在那种红色的药片上。

    “闭上眼睛。”

    程宗扬道。

    凝羽闭上眼睛。程宗扬打开背包,拿出那只装满药丸的瓶子。瓶盖一打开,一股淡淡的香气便飘散出来。闻到麻古特有的气息,凝羽身体顿时一颤,更证实了程宗扬的猜测。

    程宗扬拿出一片红色的药丸,掰开一半,想了想又掰下一半,只剩四分之一大小,然后放到她唇边,命令道:“吃下去。”

    凝羽犹豫了一下,用舌尖舔住那颗芳香的药丸,咽了下去。

    那个奇怪的“咒语”再次响起。时间仿佛有一个小时那么久,然后凝羽笑了起来。她目光迷离地看着程宗扬,喃喃道:“我在飞翔吗……”

    程宗扬刚数到三百,算算时间还不到五分钟。这种红色药片的效力比他想像中还大。想想也是,段强是富家子弟,他用的药物,品质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次没有苏妲己在旁观看,凝羽也不像上次那样抗拒。她眼波变得朦胧,红色药片强烈的催情效果,使她很快露湿花蕊,红润的秘处渗出花汁,变得湿腻起来,仿佛一朵滴水的牡丹,在月光下散发出妖艳的光泽。

    程宗扬手指伸到凝羽下体,指尖一滑,便没入她紧窄的穴口。凝羽的蜜穴立刻抽动起来,仿佛一张湿腻的小嘴含住指尖,来回舔舐。

    程宗扬拔出手指,托起她的脚踝往肩上扛,阳具顶住穴口,往前一送,轻易就插到根部,身体撞在凝羽的臀肉上。

    高大的银杉下,月光如水一样透过枝叶,淌在地上。月色下,青绿的草地呈现出一片淡黑色的阴影,草地上的胴体却洁白如玉。凝羽的皮肤很光滑,有着玉一样滑凉的触感,体内却一片炽热。当程宗扬进入时,凝羽下体多汁的蜜肉立刻裹住阳具。柔腻而湿滑的美穴抽动着收紧,挤出一股温暖的汁液。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凝羽很快就主动挺起下腹,迎合着他的抽送。她的动作虽然没有阿姬曼那样摇曳生姿,却明显有更多的经验。当他进入时,凝羽下体柔媚地挺起,拔出时,凝羽腰肢轻扭,从蜜穴中退出肉棒。无论是节奏还是韵律都巧妙之极,让程宗扬不仅节省了一半的力气,交合间的快感更是妙不可书。

    凝羽白美的双腿搭在程宗扬盾上,臀部微微翘起,随着肉棒的进出,红嫩的性器在雪臀间不住翻卷。清亮的淫液从秘处淌出,落在臀下的草叶上,拖出一条银亮的丝线。

    程宗扬只觉那张柔腻的嫩穴越来越紧,阳具在其中进出磨擦时,酥爽的感觉从龟头顺着脊柱一直延伸到脑后,畅快之极。没插几下,就有种射精的冲动。

    程宗扬放慢速度,一边开始念诵“咒语”──其实是在数数,免得自己刚插几下就一泄如注,太过丢脸。

    程宗扬一边计数,一边换成九浅一深的节奏,不再一味狂冲猛进。身下,凝羽的脸色越来越红,虽然还随着他的节奏举臀迎合,腰肢却越来越绵软。她眼波如水,身体仿佛一片波浪般翻滚的云涛,柔软得让人不愿离开。

    当程宗扬数到一千的时候,凝羽忽然颤声道:“用力插进来!”

    程宗扬挺身而入,怒涨的肉棒全部没入凝羽体内,蜜穴尽头,一团柔滑的嫩肉微微鼓起,嫩肉中间一个小小的凹处迎向龟头,浅浅套在肉棒的马眼上。

    学过生理课的程宗扬当然知道那是女性的宫颈入口,位于阴道尽头。但由于阴道具有弧度,一般的性交姿势,男性很少能碰触到女性的宫颈。以往和紫玫做爱,紫玫就最怕他采用背入式,因为那种姿势最便于阳具深入阴道尽头。每次程宗扬顶到花心,紫玫都会发抖,埋怨说被他干得发痛,搞完就会软得像一滩泥。

    程宗扬没想到凝羽会主动献出花心,看她满脸红晕,媚艳欲滴的样子,多半是情欲高涨,才甘愿献出花心让自己来干。他俯身压住凝羽圆润的大腿,阳具一阵猛干,每一下都顶在凝羽的花心上,直干得她娇躯乱颤,穴中淫液泉涌。

    忽然,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花心涌出,带着一股邪恶的气息侵入程宗扬体内。程宗扬的“咒语”声一断,本能地屏住呼吸,拼命勃起阳具,压下那股寒意,仍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次凝羽服下的药物分量小了许多,虽然身体反应明显,神智却比上一次清楚的多,迷离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讶色。

    程宗扬喘了口气,疑惑地说道:“你身体里怎么这么凉?”

    凝羽身体一僵,停住动作,玉齿慢慢咬住唇瓣。

    过了一会儿,凝羽忽然道:“你不是要学修练的功法吗?我来告诉你……”

    按照凝羽的指点,程宗扬试着操控丹田的气旋,将透出的炽热气息顺着阳具送往龟头。就在此时,凝羽的花心中透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清凉气息。两者在花心与马眼结合的部位一触,便相互缠绕着旋转起来。

    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眼前仿佛敞开了一扇大门。耳中传来世间万物的奇妙韵律:风声、水声、虫蚁的呼吸声,叶片舒展的微响……还有月光流动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了凝羽为什么会羞怒。

    原来是“这样”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第三章 武请

    炽热的阳气从丹田透出,旋转着源源不绝地进入凝羽体内。那晚在水牢中突然产生的内视再度出现,并且延伸到身下的肉体内,将凝羽的经脉一览无遗。

    程宗扬惊讶的发现,凝羽的经脉与自己有很大的差异,不仅员气运转的方向回然相反,数量也似乎多了一对。他的阳气进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过一个奇异弧线,然后反向流出。仔细看时,自己的阳气是炽热的白色,而凝羽的气息却是淡淡的黑色。两者交汇成一个太极的图案,这太极的阴阳交汇并非平面,而是立体的,随着阳气的进入,变成一个旋转的球形。白色的阳气与淡黑的阴气相互交融,又泾渭分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阳气通过凝羽的丹田,变成反方向旋转的阴气,重新流入自己体内,经过这一番流动,即使程宗扬还是个菜鸟,也能体会到经过交融的员气变得愈发精纯。与此同时,容纳了阴气的气轮也愈发旺盛起来。

    凝羽下体微微一动,用蜜穴套弄穴内的肉棒。程宗扬拉住她的双腿,朝两边张开,然后挺动起来。

    龟头虽然离开花心,员气的交流却没有断绝,反而随着阳具在蜜穴中的进出变得更加澎湃。程宗扬越干越是顺畅,员气潮水般涌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化后,再重新汇入自己丹田之中。每一次抽送,都能明显感觉到丹田内气轮的膨胀和滋长。

    不知过了多久,气轮的膨胀已经达到极限,再干下去只怕就会爆裂,程宗扬这才慢慢减缓速度。

    凝羽下体已经湿泞一片,臀间湿淋淋满是淫水。下体传来的快感使她已经无力挺动腰肢迎合程宗扬的进出,只能张开腿,将阴户敞露出来,任他抽途。在程宗扬的捣弄下,那柔嫩的花心开始一抽一抽地收缩起来。

    就在凝羽达到高氵朝的同时,子宫深处那团阴寒的气息再次涌出,就像一头恶狼张开阴森的獠牙。

    程宗扬用力干了几下,龟头顶在凝羽的花心上,将饱含着真阳的精液深深射进凝羽体内。

    山风徐来,树影婆娑。凝羽屈着膝,侧身坐在地上,她双目紧闭,拇指扣住中指,正在行功。她白嫩的屁股被顶得发红,湿漉漉的臀肉上沾着零乱的草叶。药物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失,凝羽的面颊上仍留着亢奋的红晕。在她赤裸的肩膀后,那道弯弯的印记仿佛一抹红色的月牙。

    长时间的交合并未耗尽程宗扬的体力,虽然刚射过精有一丝虚脱,体内的精力却极为充沛,与以往那种做完爱困倦得只想睡觉完全不同。

    良久,凝羽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睁开眼睛。

    程宗扬道:“这就是你教给我的功法?”

    凝羽没有回避,只是点了点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双修吧?程宗扬已经思索了半天,问道:“这种修练的方法,两个人的进境应该是一样的。但如果双方有一个功力远远超过另外一个,会有什么状况?”

    凝羽慢慢抹去身上的污渍,随口道:“功力强的一方如果愿意,在真气交换时会掠走对方的功力。”

    “感觉到了吗?”

    凝羽问道。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忽然道:“那股气息不是你的。”

    正在披衣的凝羽顿了一下,“是的。”

    “是谁?”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凝羽坐直身体,望着程宗扬的眼睛道:“是西门庆。”

    “什么!”

    凝羽结好衣带,将散乱的长发一一挽起。

    “我出生在南方森林里的穹羽族,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族中的长老让我在月亮下发誓,用生命守护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天穹羽族唯一的商路被人截断,我是作为人质被送到白湖商馆,换来族人的和平。”

    “夫人对穹羽族十分憎恨,也很讨厌我。到商馆没多久,我就被她送给西门庆。按照约定,我陪了他一个月。这些功法都是他在我身上使用过的。西门庆宅里有很多女人,我是陪他最久的一个──他说:我是一个很好的鼎炉。后来他还几次要我,都被夫人拒绝了。”

    程宗扬想起那天凝羽见到西门庆的反应。看样子,西门庆仍然对凝羽恋恋不舍。也难怪,凝羽那样熟练的技巧,西门庆那家伙肯定是花了大力气调教过的。接着他又疑窦丛生:苏妲己与西门庆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西门庆究竟是什么人?”

    凝羽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五原城有名的富商。还有,他的修为远比你想像的要高。我陪了他一个月,再回到商馆,夫人就让我做了她的侍卫长。”

    这样说来,凝羽只陪了西门庆一个月,修为就大有进境。程宗扬小心问道:“那股寒气也和西门庆有关吗?”

    “那就是他留在我身体里面的。”

    凝羽平静地说道:“他每次修完功法,都会把多余无用的杂气像扔垃圾一样,留在我身体里。而且他还说过,和他交合过的女人,都不会再想和别的男人欢好。”

    凝羽笑了起来,低声道:“他没想到会有人使用南荒的巫术。”

    当程宗扬饱含真阳的精液射人体内,无形中把纠缠在子宫里的寒气化解了许多。那些寒气不仅抑制了她的性欲,还阻碍了她修为的突破。

    程宗扬有些同情地想,那样一股阴森的寒气留在子宫里,难怪她会变成性冶感。西门那小子也员够歹毒的,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控制和自己欢好过的女人。

    程宗扬清了清喉咙:“有几个穴道我不太清楚……”

    王哲传授给程宗扬的只有口诀,没有解说。程宗扬虽然把那一大篇文字背得滚瓜烂熟,却不懂其中的含义,这会儿趁机向凝羽请教。

    凝羽跟西门庆双修多时,对经脉和穴道的了解远比程宗扬丰富。程宗扬并没有引用口诀全文,只是挑出了一些关键字句。凝羽也不以为意,向他解释了那些穴道的方位,所分属的经脉和对应的五脏。

    两天之后,一行人终于走出大雪山的余脉。山间溪水在山脚汇成一条小河,随着山势渐缓,河面越来越宽阔。

    祁远是走惯了商道的熟客,带着两名护卫先一步赶到渡口,找了两条船。程宗扬一行人来到河边,他们已经准备停当。众人赶车牵马,分乘两舟,顺流南下。

    一路颠簸,上了船程宗扬才明白在古代世界里,水运无可比拟的优势。乘船不仅省了人力畜力,而且昼夜兼程。只要有风有水,河面能够通行,就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船头看着风景,毫不费力地一路南行。如果硬要比较,可以说这些河道就是天然的高速公路。

    “这条水是紫溪。”

    祁远敞开衣服,惬意地坐在船头,“再往前,整条溪水都是紫红色的。”

    “紫红色的河?”

    程宗扬不记得听说过这样的河流。

    “看!”

    祁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这果然是一条紫红色的河。鲜艳的色彩并不是来自河水,而是来自于河底和河流两岸的岩石。那些石头不知道含什么元素,呈现出浅绋到深紫的颜色,一片片深浅不一。清澈的河水被岩石一映,色彩顿时变得华丽起来。

    岸边最大一块岩石长达数百丈,沿岸连绵不绝,色如长虹。舟行河上,仿佛划入绚烂的晚霞中。

    武二郎余毒尽去,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他独占了一个比马车还大的位置,大刺刺摊开四肢,手边放着一坛美酒,喝的得意了,还扯开嗓子放声吼上一曲,引得人人侧目。那酒本来是顺路运往竞州醉月楼的佳酿,但武二爷要喝,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倒便宜了这家伙。

    武二郎暍的痛快,程宗扬也不客气,顺手开了坛美酒。白湖商馆贩的这批酒并非烈酒,喝惯现代酒的程宗扬喝起来感觉和葡萄酒差不多,但味道更佳。他跟祁远两个在船头把酒临风,暍得不亦乐乎。酒至半醺,连武二郎那破锣似的嗓音似乎也顺耳了许多。

    武二郎一坛酒喝完,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夕阳西下,天际灿烂的云霞与绚丽的长河仿佛连为一体,身下的船体随着长风,朝云水相接处行去,水光云色交相辉映,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几名年轻些的护卫也是头一次来到紫溪,兴奋地说个不停。

    祁远呼了口酒气,说道:“晚霞一出,明日又是个晴天,正好赶路。”

    程宗扬道:“出了晚霞,就是晴天?”

    祁远笑呵呵道:“老祁走过这么多路,夏天看到晚霞,第二天还没下过雨。”

    “为什么呢?”

    祁远一怔,“这我就不知道了。”

    程宗扬想了想,然后在祁远肩膀上一拍,笑道:“我知道了。太阳落山在西边,这时候出现晚霞,说明西边尘埃升起,天气干燥。夏天风从西来,西边天气干,第二天肯定不会下雨。”

    祁远琢磨了一会儿,“这我还没听人说过。不过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正说着,岸上忽然有一个宏亮的声音远远传来:“过来的船只,可是白湖商馆的船么?”

    雄浑的声音在两岸山谷上连绵不绝,祁远打了寒颤,起身朝岸边看去,只见岸上褚红的岩石上立着四、五个人,那些人高矮不一,形容粗蛮。他们穿着黑色的道袍,只是穿着的方式却五花八门,有的敞着怀,有的把道袍掖在腰间,丝毫不像修道之上。

    祁远脸色凝重起来,“是太乙奂宗!”

    不用问,肯定是来找自己的。程宗扬低声道:“太乙员宗是什么来头?”

    “那可是天下第一教派,六朝内陆到处是他们的观堂。教内弟子怕有好几十万。如今他们的掌教从了军,担任左武卫大将军,门下弟子都跟着他到了西北边陲,立过军功的也不少。”

    祁远咧了咧嘴,“嘿嘿,你心里明白就行,咱们白湖商馆跟太乙员宗向来不大对盘,这次怕有麻烦。”

    “老哥你来应付,太乙员宗的人我也不熟,还是先避避吧。”

    说着程宗扬头一缩,溜进舱内。

    太乙员宗名头虽然不比当年,终究是名门正道,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门来,如果闪避,未免折了白湖商馆的面子。祁远升起商馆的旗帜,一面高声道:“白湖商馆在此,岸上是哪里的朋友?”

    船身微微一沉,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员宗元行健。”

    那人沉声道:“敢问:从草原回来的那个年轻人,叫程宗扬的,是否在你船上?”

    祁远心里打了个突,他还不知道程宗扬竟然是从草原回来的,想起王哲身死的传闻,当下加倍客气,“不知尊驾找他有什么事?”

    元行健没有理会这个不起眼的干瘦汉子,扬声道:“程宗扬!姓程的!给我出来!”

    凝羽道:“你不出去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宗扬压低声音,表情十分郑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道太乙真宗的什么秘密,他们才三番二次地来找你?”

    说到秘密,王哲倒是给过自己一张白纸,可就算自己交出去,蔺辨泉那老家伙也未必相信。那天晚上偶然听到的暗杀,使程宗扬对太乙真宗门下深具戒心,当即摇头否认。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参军做生意。”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一个小商人,怎么会知道太乙员宗的秘密?”

    凝羽却面露讶色,“姓文的参军?影月宗的文泽?”

    程宗扬愕然以对。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个小教派,擅长用水镜传送讯息。文泽在影月宗号称出类拔萃,据说他使用水镜,能瞬息之间将讯息传递到数千里外。六朝最大的几家商馆竞相出重金招揽,可文泽却投身军伍,做了王哲帅帐的参军。你居然能和他做生意……”

    凝羽上下打量着程宗扬,显然不相信这个贩卖淫具的无良商贩,会和森严勇决的左武军拉上关系。

    “呶,就是这个东西。”

    程宗扬拿起背包,亮出拉链。

    凝羽一怔,她和苏妲己都见过这个背包,但那时拉链是开着的,谁都没有在意这个看似装饰的小物件会有这样的妙用。

    “文参军本来想买一批,用在军士的甲胄上,所以才找我商谈。”

    凝羽正要说话,忽然外面“扑通”一声,船头的铁锚被推到水里,正顺风疾驰的船只立刻横了过来,船身一阵摇晃。

    几名护卫喝道:“太乙员宗的就敢在这里耍横吗?”

    元行健冷笑数声,“让姓程的出来!不然你们就别想走!”

    “喂,”

    程宗扬悄悄戳了一下凝羽,“帮个忙。”

    凝羽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赢过他。”

    程宗扬叹了口气,起身出了船舱,“我出来了。可以走了吧?”

    几道目光同时射了过来。那些太乙真宗的门人雁行守在船头,为首的一名汉子身材高大,双臂极长,浓眉下一双眼睛凶光四射,跟他比起来,那个行事狠辣的赵行楷还能称得上道貌岸然,而这几个若不是披着太乙真宗的道袍,简直就是一群凶强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视眈眈地地盯过来,“你就是程宗扬?”

    “是我。”

    元行健哼了一声,“林教御吩咐,要你往龙池走一遭!”

    程宗扬以为他说的是“蔺教御”他本身对蔺采泉没有什么恶感。只不过那老头看上去仙风道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阴险毒辣,就是行事蛮横,可见他老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蔺教御有命,在下当然不敢不从。只不过现在我还有事,等这点事忙完,一定去龙池拜访。”

    元行健跨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斜身用肩头一扛,挡在程宗扬身前的祁远立足不稳,踉跄几步,“扑通”跌进河里。元行健视若无睹地盯着程宗扬,森然道:“林教御让你现在就去。”

    “林教御?”

    旁边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是林之澜那小子吗?”

    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于色、纷纷喝骂道:“林教御的名讳,可是你能叫的?”

    武二郎打着呵欠起身,一边睡眼惺忪地提起酒坛,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又看了看元行健的脑袋,然后手一翻,那口酒坛硬生生扣在元行健头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随意,元行健却根本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酒坛把他整个脑袋都扣在里面,直至肩部。

    程宗扬不忍地撇撇嘴,露出同情的眼神。那酒坛的坛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脑袋还小了一圈,真不知道武二郎是怎么扣进去的。

    周围几名太乙员宗门人喝骂着扑过来。武二郎一扎腰带,抡开双臂,抢人人群。他身高腿长,在船上这种狭小的环境中占尽优势,活脱脱就是一头猛虎闯入羊群,三拳两脚,便把这群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坛里发出变调的叫喊声,双臂挥舞着扳头上的酒坛。武二郎醉眼朦胧地晃着身体过来,张开大手往坛底一拍,元行健身体顿时矮了半尺,叫声也变成断断续续的喘息。

    武二郎响亮地打了个酒嗝,敲着坛子道:“孙子,说什么呢?”

    坛子里“唔唔”两声,连程宗扬都听出来他是在求饶,武二郎却勃然大怒,脸上的虎斑仿佛跳了起来,吼道:“肮脏泼才!敢骂二爷!”

    怒吼声中,武二郎抬起长腿,一脚踹在元行健两腿中间。元行健头上扣着酒坛,闷哼一声,两手捣住下腹,直挺挺跪在船上,浑身抽搐。

    武二郎余怒未消还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门扑过来央求道:“二爷!二爷!小的们有眼无珠,没认出二爷,求二爷饶他这一遭。”

    武二郎冲着众人说道:“你们可都听到了,这小兔崽子竟然敢骂二爷!这不是打二爷脸吗?二爷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以为二爷是吃斋的啊!”

    祁远浑身是水地爬上来,闻书立刻跟护卫们一道把头点的飞快,都证实自己亲耳听到元行健这不长眼的,竟然敢当着武二爷的面骂人。武二爷什么脾气?能容他放肆?没有当场废了他,只能说武二爷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武二郎手一指,“你们几个,都听到了吗?”

    跟着元行健来的同门只剩下点头的份,纷纷表示元行健竟然敢骂武二爷,大家这顿打挨得一点都不冤。

    武二郎得意洋洋抱住肩膀,“谁让他骂人嘛,骂人挨打,天经地义,就是林之澜来了,也抬不过这个理去,你们说是不是?”

    武二郎拳头最大,说的当然是正理,大家无不心悦诚服,“二爷说的一点没错。”

    武二郎对大伙的表现还算满意:“太乙员宗跟二爷交情不错,今天就放你们一马,还不快滚!”

    那些人来时如狼似虎,去时如丧考妣,心有余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宗扬,转眼就走的一个不剩。

    回到舱中,程宗扬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么这种德性?”

    武二郎却收起傲态:“这些家伙都是林之澜招的外门弟子,只挂了个太乙真宗的名号。换作内堂弟子,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喂,林之澜找你干嘛?”

    程宗扬苦笑道:“我连林之澜是谁都不认识,怎么知道?思……也许王大将军死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他们找我是想知道王大将军把掌教之位传给了谁。”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难以置信地说道:“紫阳真人死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叹气,又有几分看不起王哲的执着,“将军有什么好当的?心甘情愿地替人卖命,哪里比得上我武二逍遥?”

    破天荒的,他这次没有自称二爷。

    嗟叹半晌,武二郎问道:“王紫阳死了,那掌教是谁?”

    “王大将军没有说。”

    武二郎拍拍程宗扬的肩,同情地说道:“这下你可麻烦了。太乙真宗六位教御,谁不想当那个掌教?不管紫阳员人有没有留下话,你这个最后见过紫阳真人的,都逃不了关系。”

    说着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们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钱不要命的商人,谁都不走。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这些麻烦。祁老四!不去竞州了!从白龙江口直接南下!这趟南荒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谁的命硬!”

    第四章 恶兆

    “呸!这鬼天气!”

    吴战威吃力地牵着马,爬上泥泞的山梁,看清路径然后朝后面挥了挥手。

    程宗扬举着一张芭蕉叶遮住头顶的雨点,喘着气道:“老四,你不是说晚霞一出,第三大肯定是个晴天吗?”

    祁远被雨一淋,脸色更加青黄,他小心地牵着座骑,免得泥中看不清的碎石划伤马蹄,一边喘道:“就说南荒这地方邪呢……好端端的就下起雨来……吴大刀!在前面找个地方,大伙儿避避雨!”

    吴战威把马交给同伴,举起长刀砍开茂密的藤蔓,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这是进入南荒的第三天,上午启程时还风和日丽,一转眼就暴雨倾盆。几乎是一瞬间,到处都是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眼都睁不开。

    南荒气候湿润,到处是茂密的蕨类植物,明明是开好的路,几场大雨一下,疯长的植物就把道路完全遮蔽,好几次都是祁远在藤蔓下找出几许蛛丝马迹,众人才没有迷路。

    吴战威砍开一丛茂盛的凤尾蕨,眼前是一棵爬满藤蔓的大树。那棵树有十几米高,高处粗大的叶柄伞状分开,叶柄两侧对称生长着羽状的叶片,每一片都有一两米长。树下虽然还在滴水,但比外面的骤雨好了许多,几名护卫一起动手,清理出一片足够容纳车辆和马匹的空地。

    看着布满鳞片的树干,程宗扬问道:“这是什么树?”

    “桫蛇木。”

    祁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庆幸道:“幸好还没进山。”

    “怎么?山里比这儿还难走?”

    众人从白龙江口南下,进入南荒前最后一次补充了物品,到现在还没有碰上一座村寨。路上相处几天,祁远已经知道这个自称盘江南来的年轻人其实对南荒一无所知,不过祁远也不计较。人生在世,谁能没有些秘密呢?这年轻人虽然不懂南荒,人倒不坏,一路相处下来,大伙已经是朋友了。

    “倒不是路难走。进了山,一道一道都是山谷,这场雨一下,少不了要发山洪。”

    祁远说着还心有余悸,“上次进山也遇上大雨,我们等了两天,水都退了才走。谁知道上游被冲下来的石头堵住,刚进了河道,山洪突然下来。那次我们二十多个人,只活下来三个。”

    祁远摇了摇头,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递给程宗扬。

    灌了一口腥苦的药酒,程宗扬衔着嘴道:“这附近没有人家吗?”

    “过了前面的黑石滩才有。南荒树比山多,山比水多,水比人多,有时走上三五天也碰不到一个村子。”

    祁远啧了啧嘴,“有些村子在路口结了草,碰到了也不敢进。”

    “为什么?”

    “南荒大族十几个,小的一个村寨就是一族。有村子跟人结仇,把整座村子都搬到山里。路口结了草的,就是不欢迎外人进去。有些走南荒的不懂这规矩,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

    奴隶们推着马车来到树下,他们衣服单薄,一个个都被雨水淋透了,放下车就精疲力尽地躺了一地。祁远过去一个个把他们踢起来,“把衣服拧干!身上的水都擦净!不想把命扔在这里的都坐起来!睡着的都叫醒!”

    吴战威和那个叫小魏的年轻护卫都是走过南荒的,不用祁远吩咐,便解下马鞍,卸下走骡的负重。

    程宗扬也卸下马鞍,擦去座骑身上淋的雨水。他的座骑是一匹黑驹,由于是山林里骑乘,这匹马并不像草原上驰骋的战马那样高大,耐力却是极好,通体皮毛乌黑发亮,性子也温驯。程宗扬骑了几日,越看越是顺眼,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黑珍珠。

    林子里的藤蔓野草似乎很不合黑珍珠的口味,它探出又软又大的鼻子东嗅西嗅,然后打了个响鼻,不层地昂起头,懒洋洋甩着尾巴。

    这群人里最舒服的也许就是武二郎了,这一路程宗扬可算见识了这家伙好吃懒做的无赖行径,大伙拼命赶路,他在车上呼呼大睡。做好的饭棻,这家伙第一个先下手,吃饱喝足还要来上一曲。这位爷不是来干活的,根本是有人管吃管住,往南荒来旅游的,让程宗扬直后悔不该给他一个银铢的高价。

    凝羽跟武二郎完全相反,这一路上大伙满眼满耳闹心的都是武二郎,却很少人见过凝羽。她大多时候都像消失一般,只偶尔出现……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女人确实带给他很多意外的惊喜。

    忽然黑珍珠颈后的鬃毛抖动了一下,它昂首发出一声嘶鸣,然后扬起前蹄,似乎想挣脱缰绳。

    程宗扬在马颈上轻轻拍了一掌,“叫什么,安静!”

    一向温驯的黑珍珠却愈发不安起来,它嘶鸣着奋力挣动缰绳,蹄下溅出大片大片的泥水。

    一股寒意掠过心头,程宗扬猛然回头,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一名奴隶盘着腿席地而坐,身体以一个僵硬的姿势靠在树上。一条青绿色的粗藤从他脖颈和胸腹间绕过,蠕动着越缠越紧。那奴隶一只手被青藤缠住,另一只手从青藤的缝隙间伸出,手上还抓着一块未吃完的干粮。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脸色像喝醉一样涨得通红。

    一只青绿色的蛇头从奴隶腋下伸出,它额头正中有一条黄色的蛇纹,阴森的蛇眼中狭长的瞳孔直竖着。它微微昂起头,血红而分叉的尖舌火焰般从蛇口一闪而过,然后盘旋着缓缓朝奴隶颈中伸去。

    程宗扬拔出鞍侧的弯刀,嘶声道:“蛇!”

    众人顿时一慌乱,祁远扭头看见也吓了一跳,伸手想拦,程宗扬已经扑了过去。

    “退开!退开!”

    祁远一边踢开惊惶失措的奴隶,一边抽刀奔过去,扯开嗓子叫道:“别碰它!那是蛇彝人养的!”

    这些天武二郎也教过他几招刀法,但程宗扬对这个声名赫赫的五虎断门刀始终提不起兴趣,这会儿凭着一股勇气冲过来,早把那些招数忘到脑后,只是本能地一刀劈出。

    那条蛇牛截蛇身挂在藤上,鳞片的颜色与藤身几乎完全一样。程宗扬怕伤了自己人,一刀砍在蛇身中央。那条青蛇鳞片一震,鳞片下渗出一片苦绿的液体。

    负痛之下,青蛇蛇身猛然收紧。那名奴隶胸膛本来因窒息鼓起,这时猛地凹陷下去,发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口中吐出一股血水。

    程宗扬怔了一下,只见蛇头猛然一旋,从奴隶脖颈中松开,然后笔直朝他喉头伸来。它血红的蛇口几乎完全张开,倒伏的獠牙竖起,又细又长的牙尖溅出几滴剧毒的唾液。

    “绷”的一声,一枝短小的弩矢从程宗扬脸侧掠过,穿过青蛇的獠牙,正射中它大张的上颚,从它额上的黄纹透出,将整个蛇头钉在藤上。

    小魏放下手,笑了笑道:“天武营的弩,好使。”

    那奴隶胸口骨骼尽碎,早已气绝。那条蛇钉在藤上还不住扭动。祁远沉着脸看了看,然后一刀从青蛇的七寸砍开。钉在藤上的蛇头晃了晃,洒下一串墨绿的血迹。祁远用布包住手,小心的拔下弩矢,然后掘了两个坑,把蛇头和弩矢分别埋好。

    一只大手蓦然伸来,重重在程宗扬头上拍了一下,武二郎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刀法!连条虫都砍不死!没吃饭啊你!看清了!”

    武二郎夺过刀,双肩一耸,手中的弯刀疾劈过去。那青蛇鳞片极为坚韧,挨了程宗扬一刀,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同样的刀到了武一一郎手里却是锋芒毕露,刀光过处,蛇鳞纷飞,蛇体寸寸断裂。

    “身!形!步!眼!”

    武二郎每一刀劈出,都如苍鹰搏兔,将浑身的力道集中在刀锋一处。那条青蛇像根腐朽的麻绳,在刀光中散落下来,却没有伤到那名奴隶分毫。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会是想救他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扔下刀大步走开。

    看着奴隶失去生命而变成死灰色的眼睛,程宗扬一阵烦闷。他连这名奴隶的名字都不记得,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同行的伙伴就这样死在不知名的野地里,让他第一次认识到南荒的凶险。

    祁远直起腰,沉声吩咐道:“把他埋了,赶快离开。雨一停,蛇彝人就会来寻蛇了。”

    奴隶们一起动手,掘出一个深坑,把死去的同伴埋好。

    雨势略小了一些。谁也不知道身边茂密的蕨类植物中还有多少毒虫怪蛇,众人不敢多留,不等雨势完全停止就匆忙上路。

    “蛇彝人在南荒算是人多的大族,在盘江以北有好几个村寨。”

    祁远抿了口药酒,啧了啧嘴,说道:“南荒这地方邪气重,好人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除了蛇彝人,还有花苗、红苗、白夷、黑獠、狐峒、熊黎、白裸……林林总总几十个种族。”

    祁远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小声道:“武二郎的白武族是虎族后裔,除了身上的虎斑,跟平常人差别不大。”

    程宗扬点了点头,“至少那家伙没长尾巴。”

    祁远失笑一声,又连忙掩住嘴。毕竟武二郎的拳头不大喜欢开玩笑。

    祁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说来也怪,南荒的女人跟外面的人差不多,男人却是七分像兽,三分像人。南荒人也知道他们跟外面的人不太一样,所以都不喜欢生人。蛇彝人的村寨就在前面,离黑石滩不远,我来南荒到过几次。蛇彝人虽然孤僻,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但从来不骚扰过往的行商,为人也和气。有时遇到投宿的,也肯收留过夜。”

    祁远回过头,“小魏,带的货物里有冰片、朱砂、月石、玄明粉,每样拣些好的出来。”

    小魏答应了一声,自去翻拣药材。

    祁远解释道:“蛇彝人家家户户都养蛇。蛇也会生病,这几样药材,就是治蛇口疮的好药。咱们杀了人家的蛇,也别声张,悄悄送一份厚礼过去,算是扯平了。”

    程宗扬有些不乐意地说:“他们养的蛇怎么随便放出来?我们这边还死了一个人,这损失该怎么算?”

    祁远道:“蛇彝人把蛇看得比命还重,为了一条蛇,整座村子都拼命的也不少。出了这种事只有算了。”

    说着他也有些不解,“蛇彝人平常都把蛇看守得极紧。这条蛇怎么会到了村子外面?”

    祁远想了一会儿也弄不明白。一行人默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闷头赶路。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泞无比,不时有人失足跌倒,但不用祁远喝骂,就很快又爬了起来,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生怕离了队,失陷在这陌生的雨林里。

    雨虽然停了,空气中却湿得能拧出水来。刚才落雨的凉意被暑气一蒸,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潮得难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来到黑石滩,天色已经阴暗下来。

    “糟了!”

    吴战威猛地拽住座骑。

    眼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洪水。浑浊的河水夹杂着上游冲下的枝叶,滚滚没过两岸。水涨得连原来的河道都看不出来。

    这里原本是一片乱石滩,河水漫过河滩里的碎石,分成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细流,平常涉水就能过去。但现在刚下过雨,河水暴涨,那些细流连成一片,虽然不是太深,但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了。

    程宗扬道:“还有没有别的路?”

    “还有一处。离这里有三十里。”

    祁远看了看天色,“这天只怕还要下雨,那渡口还不如黑石滩,现在水可能涨得更大。”

    程宗扬估量着河水的深度,“这水好像不是很深?”

    祁远道:“这黑石滩底下都是乱石,深的地方陷进去两辆马车也探不到底。走南荒的客商不知道搭了多少人命,才摸出一条能走的路。”

    祁远指了指远处,“河边有块黑色的大石头,就是过河的路标。”

    程宗扬举目看去,眼前汪洋一片,哪里能看到那块黑石的影子?

    祁远苦笑道:“如果能找到,咱们就不用在这儿等了。”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一行人连人带马困在河边一筹莫展。

    一颗大头猛然从水中冒出来,吴战威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吼道:“没有!找不到!”

    祁远叫道:“上来吧!不行咱们就在这儿停一夜!水退了再走!”

    吴战威也不答话,翻身一个势子又潜到水里。明天再下雨,这水说不定涨得更大。商队被困在水边,没个住的地方,连淋带冻再加上林子里的毒蛇,还不如拼一把,想办法过河。

    祁远叫人升起火把,在岸上给吴战威照明。

    潮湿的河风吹过,火把摇动起来,影影绰绰映出水面忽大忽小的漩涡。这场大雨冲了许多泥沙下来,河水浑浊不堪,吴战威潜进水里,连片衣角都看不到。护卫里水性好的两名年轻人脱了衣靴,准备下水接应同伴。

    风里忽然传来几声轻微的马嘶,从上游风中飘来,一闪就消逝在湍急的水声里。祁远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仔细听了片刻,然后叫道:“火把都聚在一处,举高些!”

    刚脱了靴的石刚也听到声音,压低声音道:“四哥,那边来的什么人也不知道,别把大伙都暴露了。”

    祁远咧了咧嘴,“石刚,你是第一次走南荒吧?走南荒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什么事大家摆明了都好说,就怕藏着掖着,你防我,我防你,没事也惹出事来。”

    远处亮起几点火光,有人喊道:“对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吗?”

    祁远举起火把用力挥了挥,高声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东边来的是哪里的朋友?”

    对面也一样把火把举得高高的,火光下几个人低头商议几句,然后远远下了马,几名汉子簇拥着一个老人走过来。

    那老者两鬓斑白,穿着一袭青布长袍。袍尾虽然沾满泥水,腰间一条紫色的丝绦却丝毫不乱,上面结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老者走近几步,拱手道:“建康城云氏商会,执事云苍峰见过各位。五原城的白氏商馆以前也和敝会有过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识?”

    祁远连忙道:“就是小号,现在改名叫白湖商馆。”

    说着推了程宗扬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说道:“云氏商会跟君氏、谢氏两家商会并称,是六朝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是敝馆的程执事。”

    程宗扬也依样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来是老相识了。和贵馆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难得老哥还记得敝会。这位程小哥如此年纪,就能带队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让老夫汗颜。呵呵。”

    两边攀上交情,一直戒备的护卫们暗暗松了口气。石刚松开刀柄,小魏也悄悄把弩机收进背囊。

    云氏商会一行人涉着水过来,他们人数并不多,但清一色都是体格精壮的大汉,十几个人倒牵了二十多匹马,一半骑乘,一半负重。那些汉子一个个骨节粗大,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功底扎实的好手。

    跟在队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着书生惯用的方巾,牵着一匹瘦马,神情间淡淡的,虽然和众人走在一起,却仿佛和每个人都离得很远,就像一名孤独的旅人。

    程宗扬也没有在意,跟云苍峰寒暄几句,赞道:“贵会这样精悍的属下,就是军伍里也不多见。”

    云苍峰笑道:“怎么比得上贵馆的护卫,程执事见笑了。”

    白湖商馆还剩下七名护卫,虽然也是祁远挑出来的精锐,但和云氏商会的手下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至于那些奴隶,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们一名护卫的对手。程宗扬不好说这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个哈哈,转开话题。

    “云执事怎么这么晚还赶路?”

    “敝会原本是从上游的渡口过河,谁知这场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下来。”

    云苍峰微微皱眉,“这里应该就是黑石滩吧?怎么……”

    “水涨得太急,指路的黑石也被淹了,这会儿正在找。”

    祁远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水势太大,就是找到路也未必能过去。”

    云苍峰看了看水势,然后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两名大汉应诺一声,跳进水里。那两人都是彪形大汉,河水却一直淹到他们胸口,就算他们能涉水过河,程宗扬和商馆那些奴隶也只能游过去。

    忽然吴战威的大头冒了出来,叫道:“在这里了!”

    第五章 渡河

    那块黑石完全被淹在水下,几个人试了试,黑石标记的路径浅了许多,但也有齐腰深。两支商队汇合在一处,商议后决定冒险过河。双方各自用长绳连成一队,由易彪和吴战威分别领头。他们各牵了一匹马,拿布把马眼蒙上,用长绳穿过马鞍,打了个活扣,这样人马合在一起,走得更稳妥些。一旦马匹失足被水冲走,用刀割开绳扣也能保住性命。

    双方一开始动手,就显出白湖商馆跟云氏这种老牌商会的差别。云氏商会不但绳索装备一应俱全,每人还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汉子不需吩咐就拣起长索,熟练地打成绳结,连人带马捆扎停当,而白湖商馆这边麻烦就大了,有几名奴隶死活不愿下水,愿意下水的却怎么也打不好绳结,把祁远忙得团团转。

    程宗扬知道这都是自己办的好事,看着祁远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悄悄吐了吐舌头,溜到车旁,“武二,出来吧。”

    武二郎在车内早听得清清楚楚,但二爷架子一向很大,不轻易给人面子。程宗扬出面才大模大样地下了车,顺手在旁边一名奴隶脑门上凿了一记,“绳结是这么打的吗?你想跟骡子死一块儿啊!你跟骡子死一块儿也不打紧,这绳结割断了,绳子也就断了,你想让后面的跟你一起死啊!”

    那奴隶捧着鼓包的脑门,被他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躲。

    祁远啧啧作声,悄悄对程宗扬说:“话倒是好话,怎么让二爷一说就这么刺耳呢?”

    程宗扬还没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来,“祁老四!”

    “哎!”

    祁远连忙跑过去。

    武二郎叉着腰道:“那些废物能过河吗?要能过去,二爷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祁远陪笑道:“回二爷,小的用不了那么大的……”

    武二郎眼一瞪,祁远立刻把后牛句话吞进肚子里,“二爷的意思是……”

    “不愿过河的都留下!反正马车也过不去,留一名护卫带着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们!”

    祁远只听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对的,这些奴隶都是程宗扬精挑细选的老弱病残,勉强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里。当下祁远分配人手,留了一名护卫带着马车回去,奴隶们只拣了几个强壮的随行过河。

    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队伍准备的速度快了许多,六名护卫、五名奴隶加上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十四个人还有十余匹座骑、走骡,用一根长绳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扬后面,毫不客气地占了中间最安全的位置,也没人敢跟他争。

    程宗扬一边打绳结,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心里嘀咕着:凝羽去哪儿了?

    两支队伍收拾完毕,易彪和吴战威抢着要走水势最急的上游,最后易彪当先跳进河里。为了增加负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长刀,还有两面分量十足的钢盾。河水混了泥沙,冲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却稳如磐石,显然下盘功夫极好。这边吴战威看见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对方争风的念头。

    两支商队并肩过河,云氏商会清一色的护卫,只有云苍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间,每人隔着三米多的距离陆续下水。白湖商馆是两名护卫中间夹一名奴隶,虽然慢了一些,也勉强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过河路径并不宽,双方人马紧紧挨在一起。云苍峰和程宗扬走在一处,后面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云苍峰一手扶着马鞍,说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

    程宗扬这个自称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别人问起南荒的事,含糊道:“这里是第一次走。”

    “哦?”

    云苍峰讶道:“小哥以往走的是东边的海路?那条路从夜叉珊瑚边缘经过,风高浪急,老夫痴长这么些年,还没敢走过。”

    程宗扬干笑道:“也算平常吧。”

    一个浪头打来,云苍峰身体一晃,程宗扬连忙搀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里仿佛一把干柴,骨头却很硬。

    云苍峰抹了抹胡须上的水渍,叹道:“真是老了。这样的浪头都经不住了。往后,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程宗扬道:“年轻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老人没有年轻过,可哪个年轻人敢说自己老过?”

    云苍峰呛了一口,然后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

    测面的河冰虽然湍急,但前后都有绳子扯着,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头上,并没有太多危险。程宗扬扶着云苍峰过了一个漩涡,然后放开手,“云老哥,怎么这么大年纪还走南荒?”

    云苍峰笑道:“云氏是商人,当然是逐利了。南荒虽然道路险恶,但盛产砂金,山林里又往往有珍禽异兽。六朝的贵人们喜好新奇玩意儿,我们把内陆产的丝帛、器具运来,换些南荒的物品回去,来回挣口饭吃。”

    “利润很高吧?”

    云苍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种妖物叫峭魅,在内陆的几家会馆里,那些贵人开出的价码是一万枚金铢。”

    “一万枚金铢!”

    程宗扬被这个价格震住了。一万枚金铢等于是二百个阿姬曼。那个峭魅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值这样的高价?

    “走南荒,都是拿命换的。南荒的白爪鹰运到内陆能卖一、二百枚银铢,翻了几十倍的利润,但要一条人命才能换来一只活的白爪鹰。何况是峭魅这种只在传说里才有的东西。”

    程宗扬啧啧作声,“在北边草原,十几枚银铢就能换一匹好马。”

    “小哥见闻倒是广博,连北边的草原也去过。但小哥可知道,北边的骏马运到内陆要花费多少?”

    不等程宗扬回答,云苍峰便道:“从草原贩马到内陆,至少要用上三四个月的时间。来回的花费要一百多枚银铢,若是运十匹马,加上运费已经翻了一倍,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运到内陆就不错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税,十五枚银铢买的马,到内陆卖六十银铢才能保本。”

    程宗扬算了一会儿,苦笑道:“那不如贩人呢。”

    云苍峰道:“贩人花费的成本也不比贩马低多少,但六朝禁止贩奴,价格就水涨船高了。”

    程宗扬很意外,“是吗?”

    他记得市场的奴隶比马还便宜些。

    云苍峰微笑道:“只有五原那些边荒城邑才有公开的贩奴场。唔,醉月楼是贵馆的产业吧?难怪贵东家会把商馆设在五原。”

    程宗扬笑道:“云执事也光顾过醉月楼?老哥有没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小弟给老哥挑几个好的。”

    云苍峰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只要到时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气就好。眼前先过了河,等回到内陆,少不了要打扰小兄弟。”

    河水越来越深,起初齐腰深的河水慢慢没到胸口,脚下的石头也仿佛越来越低,每一步都要紧紧抓住马鞍,试探几次,才能放下。那些马匹和走骡都被蒙住眼睛,虽然看不到湍急的水流,但越来越深的河水,还是让它们惊惶起来。

    程宗扬用手摸着马鬃,低声安抚着黑珍珠,“等过了河,就给你吃**蛋,还有苹果。喂,你吃过苹果没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强多了……”

    水面上不时有折断的树枝漂过。忽然一根树枝朝云苍峰漂来,老人费力地避开,树枝却重重画在座骑的脖颈上,树枝尖锐的断口虽然不足以刺穿马颈,但那匹马还是受惊的嘶鸣起来,一边在水里划动四蹄。

    一马嘶鸣,群马都不安地发出“灰灰”声。一旦马群受惊,就算每个人都能及时割断绳索,所有的货物也付之东流。

    程宗扬先对黑珍珠喝了一声,“闭嘴!”

    然后去扯旁边马匹的缰绳。眼前刀尖一闪,一把短刀蓦地飞来,笔直刺入马匹后额。

    接着武二郎的吼声传来,“割断绳扣!”

    刀锋入额,准确地切断了马匹的大脑神经。那匹健马庞大的身体在河中晃了一下,然后慢慢朝一边倒去。云苍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断系在鞍侧的绳结。绳结刚刚断开,马身就带着负重倒在河里,擦着程宗扬的身体朝下游漂去。

    程宗扬紧紧拽着黑珍珠的缰绳,生怕自己的爱骑不小心被绊到。幸好那一刀来得及时,马嘶声没有传开。被蒙着双眼的马匹骚动片刻,渐渐安静下来。

    经过这样惊险的一幕,众人都加倍小心起来,遇到上游漂来的杂物,就抢先拨开。两支队伍都拖了十几丈长,等队伍最后一个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吴战威刚走到河水中央。

    论功夫易彪比吴战威要强上几分,论经验,走过两趟南荒的吴战威可比易彪丰富的多。眼看着易彪一脚就要踏空,吴战威急忙叫道:“小心!”

    一边扯住他身后的绳索。

    易彪一脚踏空,发现脚下不是岩石,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他也真是好功夫,脚下二泛,单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湿滑的岩石上。但他的座骑就没有这么好运,前蹄失足踏入漩涡,顿时一头栽进水中。易彪当机立断,拔刀砍断绳扣,将座骑推进水里。

    这时程宗扬才发现,身后的武二郎堪称定海神针,他走在队伍中间,一个人牵了一匹马和两头走骡,那根粗大的绳索在他腰间前后拉得笔直,武二郎却像走在平地上一样轻松自如,让人怀疑就算单靠他一个人,也能把这整支队伍连人带马统统拉过河。

    阴霾的天际星月全无,没有一丝光线,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对面的河岸。吴战威越来越心惊,这河底满是大大小小的乱石,过河的路径也不是直的,若是白天还能分辨方位,这会儿除了眼前几尺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若是走错了路径,这样拖拖拉拉的两队人马,就是想拐也拐不回来。

    易彪失了马,也不敢再冒进,干脆把绳索背在肩上,一手攀住吴战威座骑的缰绳,跟他并肩而行。

    吴战威吐了口水,“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

    易彪露齿一笑,“差点儿连累了大哥。”

    吴战威嘿嘿一笑,“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走南荒就是你靠我,我靠你,大伙互相拉扯才能走出来。”

    易彪看到吴战威神情有异,不由问道:“大哥,怎么了?”

    吴战威冷笑道:“娘的,遇上鬼打墙了。这块石头刚才走过两次。”

    易彪心里一沉,连忙踩了踩脚下的石头,没有辨别出来有什么异状。鬼打墙他听说过,本来走熟的路,突然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几步就能走到的地方,却怎么也走不到头,连续几个时辰都在原地来回转圈。但他们身上都绑着绳索,怎么也不该走了回头路。

    “不用看了。刚才咱们绕开的那根树枝,八成就是后面的绳子。-吴战威攀着座骑的缰绳道:暑一么久还找不到岸,肯定是走错了。你看,这会儿河水都是斜着过来的。”

    “我说这水怎么变了方向,还以为有个大漩涡。吴哥,这会儿怎么办?”

    易彪一边解着绳索一边道:“要不要我游过去看看?”

    “别!南荒这鬼地方,宁愿在河里等天亮,也别分开。咱们先停下,等后面的都跟上来。”

    吴战威狠狠呸了一口,“他娘的,上路前不该碰那个寡妇,沾了她娘的晦气!”

    易彪顾不上发笑,他背着长刀钢盾,脚下使了个千斤坠,牢牢稳住身形。领头两个的停住,后面的人不断涌来,不多时程宗扬和云苍峰也跟了过来。听到吴战威的述说,程宗扬这个不知道南荒厉害的冒牌商人还好一些,云苍峰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会儿商队一半人都聚在河中央,及胸的水流越来越急,护卫们还能撑住,那两名奴隶都被冲得站立不稳,神情越发惊惧。

    那水淹到众人胸口,却只到武二郎腰下。那厮差不多是把马扛在肩上,扯着两头骡子大步走来,在后面嚷道,.“怎么了?”

    程宗扬道:“老吴碰上鬼打墙了,在河里绕圈子。”

    武二郎呸了一口,“屁的鬼打墙!前面姓吴的,你小子有种没!”

    吴战威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

    “呵!敢跟二爷叫板!”

    武二郎叫道:“要是带种的,就在额头上砍一刀,把血抹在眼皮上!”

    吴战威二话不说,提刀在额头一抹,用手沾了血抹在眼皮上。

    忽然远处亮起一团火光,接着又是一团。三堆火光在对面熊熊燃烧,映出河岸的轮廓。突然出现的火光刺痛了众人的眼睛,这时众人才惊觉自己真的走错了方向,往下游偏出十几丈。本来已经靠近的河岸,在黑暗中却越偏越远,再走下去只怕永远靠不了岸。

    火光中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形。队伍里有人惊叫道:“峭魅!”

    众人都惊惶起来。峭魅是南荒传说中一种妖物,依靠绝美的姿容和天籁般的歌喉诱惑行人。一旦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无论什么人都会沉醉。

    云苍峰眯起眼看了看,“是人。”

    程宗扬也认了出来,一下放宽了心,笑道:“是自己人。”

    一行人蹬着水上了岸,几乎都累得瘫倒在地。

    凝羽立在火堆旁,长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几点火星飞起,映出她洁白的面孔。

    程宗扬解了绳扣,喘道:“你怎么过来的?哦,是游过来的。”

    凝羽身上的斗篷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娇躯凸凹有致的曲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奂阳的缘故,她表情虽然还是淡淡的,但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

    程宗扬拉着云苍峰的手臂,笑道:“这位是云氏商会的执事,云老哥。这位是我们商馆的侍卫长,凝羽姑娘。”

    云苍峰道:“亏得贵馆几位朋友相助!若不是这位姑娘,老朽只怕就留在河里,跟南荒的水神作伴了。”

    凝羽淡淡用手指掠过发丝,没有开口。

    凝羽冷漠的样子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拉着云苍峰走到一边,两人劫后逢生,谈得分外投机。说起马匹受惊遇险,程宗扬朝武二郎笑道:“还是武二反应够快,喂,你那柄短刀哪里来的?”

    武二郎悻悻道:“不是二爷!”

    “那是谁?”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温和地朝众人拱手,“谢艺。匆忙出手,让老哥损了一匹好马,还请云老哥见谅。”

    云苍峰一怔,然后哈哈笑道:“没想到是这位朋友救了老朽一条性命。我说谢兄弟怎么敢一个人独走南荒,果然是好身手,好见识!”

    程宗扬等人这才知道这个中年人和云氏商会不是一伙的。这个自称谢艺的男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好感,却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这一番同舟共济,使双方亲近不少。云氏商会都穿着水靠还好一些,程宗扬等人浑身都湿透了。双方商量几句,此地离蛇彝人的村寨已经不远,干脆结伴同行,到村子里找住处换了湿衣,好好歇息一晚。

    易彪和吴战威都是血性漠子,几句话就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说起刚才的鬼打墙,两人都哈哈大笑。易彪道:“早知道你们商馆有人过来,吴大哥也不用挨这一刀。”

    吴战威不在意地抹了抹额头的血迹,“说不定南荒这鬼地方就是想让老吴出点血,才肯放咱们过去。你看那几堆火,刚点上的怎么会烧那么快?八成早就点上了,大伙儿谁都没看见,老吴用血破了鬼打墙,火光才一下子透过来。”

    易彪吐了吐舌头,“南荒这地方,员邪门儿!”

    “喂,看你们的身手,大概是从过军的吧?”

    易彪竖起拇指。“大哥好眼力!我们这些弟兄都是北府兵,退役后没事做,才跟着云氏商会跑南荒。喂,吴大哥,你说的那个寡妇……”

    两人谈得投机,后面祁远和谢艺也你一言我一句相谈甚欢。

    程宗扬越看谢艺越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年纪乍然看去像是三、四十岁,仔细看时,又像是二、三十岁,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很多。自己之所以误会他是中年人,也许是因为他眼中无法掩藏的淡漠与沧桑,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对一切事物都再没有多少留恋。

    程宗扬道:“云老哥,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下午过恶虎渡过上的,那时刚开始下雨。他一个人骑着马往林子里走,把我吓了一跳。那林子是条绝路,进去的十有八九出不来。我看他也是六朝人,万一进去陷在里面,枉丢了一条性命,便叫住他。他说自己叫谢艺,总听人说起南荒,却不知道南荒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来看看。”

    云苍峰又是好气又好笑,“我走南荒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的。南荒有什么好看的?走一趟就少活两年的去处。我劝他回家,他只是笑。最后没办法了,才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程宗扬笑道:“老哥是好心有好报,若不是救了他一命,刚才惊马的时候就危险了。”

    报应之类的话,程宗扬自己也不是太相信,但显然正投了云苍峰的脾胃。他感叹道:“可不是嘛。我看他一表人材,不明不白死在南荒太可惜,不料却是救了自己一命。”

    “呵呵,”

    云苍峰笑了两声,“没想到贵商馆竟然有这样两名好手。那个脸上生着虎斑的大个子身手难得。那位姑娘的修为也不俗。跟你们一道走,倒是我们云氏商会占了便宜。”

    刚才歇息的时候,祁远悄悄告诉程宗扬云氏商会的来历。六朝中晋宋两国最重商贾,天下最知名的商会都出自这两地。即使在晋国这样商递天下、富冠海内的商贾云集之地,云氏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如果以武功比较,拿祁远当白湖商馆,云氏商会至少是武三郎那种级别的。

    像这种绵延几百年的商会,势力根深蒂固,各方的关系盘根错节,能动用的力量之大,令人瞠目结舌。据说当年晋国的北府兵北上与真辽交锋,所有的军费都是由云氏独力承担。相应的,晋国划了两处铜山给云氏商会,允许他们自铸铜铢。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这不是把铸币权交给商人了吗?难怪云氏商会实力这么雄厚。

    想到铜矿,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含笑道:“云老哥,贵商会的铜匠该有不少?”

    云苍峰微微一笑,“多少有一些。小兄弟想铸什么器具么?”

    程宗扬笑道:“有笔生意想跟云老哥一起做。”

    “哦,”

    云苍峰来了兴趣,“什么生意?”

    程宗扬却笑而不语,最后道:“等从南荒回来,再跟老哥商量。”

    云苍峰在商海浸淫多年,一看就知道程宗扬胸有成竹,当即道:“商会的事老夫还能做主二一。程兄弟如果有意,敝商会自然全力襄助。”

    程宗扬笑道:“那就多谢了。”

    云氏商会既有铜山,又有工匠,还有遍及天下的商业网,正是拉链生意的绝佳伙伴。有他们帮忙,自己靠程氏拉链的名头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在这个世界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他回头看去,凝羽远远跟在队伍后面,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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